初級寫作班祕密基地

常言道，說得比唱得好聽。而我老是認為自己是唱得比說得好聽，寫得比說得好看。說話的速度幾乎是跟著腦中的想法同步跳躍思考，逕自發射，想到哪，說到哪，腦袋一打結便陷入一個沉默的缺口。腦袋像是一鍋烹煮沸騰的濃湯，蠢蠢欲動，亟欲展現高湯裡的餡料，等不及一杓一杓地舀取。快了，怕不夠入味、燙了口，慢了，又怕悶過了頭。因此在談話速度的拿捏上，我老是被對談者要求放慢再放慢，造成言談與思索的同時不同步，需不斷扭緊訊號，拼湊最接近原始的表達。

寫字總是能讓我重新找回思考的速度。寫字不見得要對外在世界交代什麼，而是對於自我內心世界的梳理，在字與字之間，可以保有更多的空白與時間，去沉澱、鋪陳、組織一張更細密完整的地圖。書寫像是一個控制閥，校對外在世界與內在世界的時差，在個人的書寫時空中，世界忽然一片靜止，只需盡情翻攪內心的浪濤，捕撈潛藏腦海深處的貝殼與鯨魚，由內而外，調整觀看世界的視角。

話說得快了，口不達意，字寫得慢了，傳遞不及。在科技與媒體的加速演化之中，訊息傳遞，由A到B的路徑僅僅在一念之間，一指到位。人人爭相表達發言，成千上萬則訊息淹沒於茫茫網海之中。面對面的口說傳達，點對點的已讀未讀，紙與紙的墨水印漬。於時間戰場被牽制改變之餘，又該如何堅定自己的步伐前行？我不奢求先說先贏，只求無愧於心。

《一》快斷線

「嗯..........我想請問..........」

「是，請說。」

「嗯.....就是那個.....嗯......」

「嗯」輕巧的一聲，表示聽見了

「我...覺得......嗯..........」

「嗯嗯」尾音上揚，鼓勵進場，繼續

「那個......是不....嗯.....」

「嗯」聲音拉長，向下用重音，雙眼直視對方

「是.... 嗯........可以......嗯..」

「嗯」清一下喉嚨，眼睛微吊，更集中注視對方

「我......我是要..........問說........」

「..................」無聲，心內有些東西開始滾動，遠方有隆隆聲。

「那個......嗯....唉.......我不知道.. .....」

「....」拍，某條線斷裂。

現場警鈴大作，紅光閃爍，詢問者腳踏處地板裂開，瞬間掉落洞內，頭部上方巨石落下持續五秒，第六秒地板聚合，地洞消失，灰塵不揚。

「下一位」我說。

《二》不時輕抬右腳

兩線車道，一線行駛汽車，往左。一線行駛機車，在右，是我的位置，前方道路施工，前方公車，前方龜速車，此線不時有汽車闖入，閃躲，加速，閃躲，減速，然後，兩線都是汽車，機車在水溝蓋上行駛，大家排成一列，速度40，機車開始分散，在車縫中前進，時速50，60，70，然後，時速60，40，30，旁邊的風景清晰了起來，強風成了微風，前輪抵著後輪，接著特技上場，雙腳不落地平衡快要停下來的車子。

是的，就是這位男士，靜止畫面一樣的立在早上狂飆的馬路，先生，這不是禪修之旅，這是血汗道路，時間在背後鞭打我，而你，像剩菜屑渣堵在出水口，我張口咆嘯，眼睛瞪大將要衝出眼眶，一個時間，跟他並騎，慢慢抬起右腳踩到他的身側再用力的將他連人帶車踹踹踹踹出車道，然後優雅地收回收回我的右腳，「廢物」我又回到競速的管線中，時速50，60，70，80..............。

《二點五》慢慢來是不道德

嗯，慢，這種東西在這個社會使用，是不道德的。

你知道本島人民有多喜歡工作?你知道他們花了多少時間工作?你知道他們被設定的人生最終極目的是為了....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在最短的時間內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賺盡一切，一切都拿來賺，要賺，要快快賺，賺到天邊賺到末日賺到永遠賺到烏龜會飛。賺你一萬年。

慢很不道德，真的。你嘲笑他們的設定，政府會生氣的。慢......  噓，小聲一點，這是不道德的。

《三》拿來舔的別人的字

拿到書本，翻開封面，撕掉序文，序文1，序文2，序文3，從第一章，第一篇，第一書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舔，用中速，腦子跟上，如果味道美艷，再持續舔一陣，不好下嚥的，一次舔食一行，舔上一段，一段一段加速，腦不會跟上，它會跑去探望消夜要吃什麼，旁邊那個人怎麼腳一直抖，剛剛他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又或者一片空白，讓人忘記自己還在閱讀現場的空白。

舔上幾頁後，眼睛餘光瞟向旁邊那個好看的，把手中的拋下，新的總是迷人可愛，等開始舔後，新變舊，可愛變平常，那舌頭自然又尋起別的來了。

《四》操作文字

你知道有條規定是這樣的，不可使用廢文，不可反覆囉嗦，不可以裝可愛，不可以說教，不要自我感覺良好喃喃自語，不要把閱讀對象設定在三歲以下，不要擺姿勢點蠟燭弄氣氛，有罪。有罪。有罪。

如果高琇慧偶爾要用這些，是可以的。無罪無罪無罪。

  懶散常常決定我的快跟慢。懶散看起來是慢的，但有時很衝，因為想用小聰明快速完成眼前事，留下更多無事一身輕的時刻。懶散的內在是慢的，慢到每次都向自己解釋，還有時間、以後再說。懶散等於懶惰加散漫：懶惰就是不勤快，只放在腦袋裡面想，甚至不想；散漫就是沒有紀律，沒辦法按照計劃按部就班地去做、有恆心實現，一切任性。

  也因此，我對不喜歡做的事情通常急著快快做完，不然風頭一過就很容易擺在旁邊一輩子都做不完，想到就懶；喜歡做的事情想要慢慢完成，覺得自己要給它最好的待遇，但是時間一久常常不了了之，因為沒有紀律。

  懶散給我的快與慢，也影響了我的閱讀與寫作。快，不是彷彿神附體出手極熟而流一氣呵成的那種快；慢，也不是把時間當硯台，把一字一句緩緩磨出凝練墨色的那種慢。而是三分鐘熱度、或求快、或愛做不做。書快快地翻閱，有些道理看到就看到，沒看到也無所謂；字也常常慢慢修改，但是更多時候就擺著，以後再說。快慢慢慢快，凌亂的把閱讀與寫作填入工作與生活的空隙，好像你寫過了或讀過了什麼，卻都是浮光掠影，真要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工作背後有生存的刀刃抵著脖子、公司體制也架住手腳，要人們按紀律去勤快勞動，但閱讀與寫作背後，則純然是自我實現的要求；懶散，則是身體追求舒適的欲望，在多數回合都打敗自我要求的結果。

快慢其實無關速度 , 快慢是一種節奏 , 是一種韻律 , 在韻律之中 , 情緒會隨之擺盪 , 一如浪上的花朵 , 也如萬物的運行 .

心情的愉快於否 , 在相當程度上 , 是內在世界與外在現實的節奏相符的程度 . 順暢之時 , 一切美好如世間無可擋之物.滯礙之時 , 則苦悶難行 , 只要空氣中再存在一點”慢”,心靈變要崩壞潰散.

他本就是空的東西 , 文字以符號的方式建構這個意識世界 , 在這空無之中,它幻化任何的可能性 , 人在此 , 得以扮演上帝的角色 , 獨裁式的詮釋創造.

我喜歡獨裁 , 對於扮演上帝的狂妄毫不謙虛 , 若說這性格會影響我的宇宙 , 我想要的自然是”快” , 勢如破竹的速度 , 見人就砍得痛快 . 累進的節奏產生的心裡膨脹 , 一如 , 高潮前的前戲 , 以循序的方式等待著沖射的瞬間.我偏好堆疊更甚於細節的敘述 , 短篇散文更勝於長篇小說 .

但詩 , 詩的精準 , 令人回味 , 但 , 詩意的凝聚 , 需要精簡的結構 , 少了隨興與不經意, 思想便凝滯了起來.

慢與快是一個雙人舞 , 在慢的那一端 , 我深入到心裡的深處 , 如滴水的波紋圈圈而緩慢的擴散 , 我可以不斷的形容, 越發得深入 , 但最終卻總是滯留在那中心點裡 , 接不上“快”得那一步.

快慢對閱讀及寫作的影響

劉臻穎

        我小時候起搬到國外開始生活之後，由於生活環境的大轉變，以及語言上的溝通問題，而使我的家人及周遭的人都保護著我的狀態下我成長。於是，我從小就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做事時總是慢吞吞的。

        但是踏入工作的生活之後，被所需求工作速度的關係，無形之中我變成了急性子的孩子。因為此個性的原因，我在寫作上花的工夫不夠，常常會我寫得文章不詳細。我又發現在閱讀上我會快速地閱讀作品，而造成不能深入了解作品的劇情。

       另一方面，我又是會慢慢地思考後行動的孩子。此讓我想的太多而寫不出文章，且又會不能一口氣集中地讀完一個作品。

       今後，我應依現實狀況來閱讀作品，同時寫作。這樣子的話，可能我在沒有壓力下比較容易做好這兩件事。

在身體已經清醒之後，如果腦袋還不想清醒，我盡可能不離開被窩，不論前晚是在沙發上，或床上，又或者是旅行中的臥鋪。倘若，能擁有賴個盡興的時光，我總是特別開懷。

假日裡，我喜歡整個早上都空白而緩慢，最痛恨行事曆裡出現非得出席九點前的早餐之約或前往市場之類的提醒，還有手機鈴響聲。若要我對自己誠實，我寧可假日一整天都是空白。為了擁有失去速度感的時間與空間，我願意在非假日的時候忙碌一點點。

於是，非假日的清晨，我不得不面對抉擇。倘若我為了滿足對賴床的依戀，就會失去準時抵達的那班捷運列車。事實上，我經常錯過那班捷運，還有辦公室裡悠閒的早餐聚會。

為了在這城市存活下去，在已經確定遲到的狀況下，我的腦子練就自動開啟本日工作清單的本事，雖然我還在捷運車廂中，但能不在辦公桌前處理的連絡事項，盡可能藉由著手機傳送相關訊息，掌握回報時效性；至於那些非得被綁在辦公桌前才能完成的進度，也試著在腦子排列輕重緩急，只為了一衝進辦公室就能不著痕跡與工作進度同步。

每當我遲到那天，工作效率總是出乎預料之外的好。有時候，真的很想提醒老闆娘，允許我遲到其實比要求我的工作進度表更有效。當然，我沒膽子跟自己的生活費開玩笑。所以還沒開口過。

那些假日裡刻意被留白放慢的早晨時光，在心滿意足的賴床之後，沖泡一杯熱咖啡，胡亂撕片烤麵包，翻起枕旁、書桌旁、沙發旁亂堆疊的書，尋著書籤的位置，追想上回讀過的片段，能接續也罷，完全不明就裡也好，我盡可能不從頭翻閱，就算囫圇吞棗，至少會翻完一次被我買回家的書。

一如假日時光裡的空白，我很少為自己擬訂閱讀清單或閱讀進度，也許囫圇吞棗的看，也許迫不急待追逐終章，也許滿腦子問號不知書中所云，我如同桑葉上的蠶臣服於啃食的命運，臣服於閱讀書頁裡文字的嚮往，一本書或快或慢翻過一本書，似懂非懂的抄寫或自問自答……閱讀早已成為生活裡不能少的一部分，很妙的填滿我那看似空白緩慢的時間縫隙。

比起閱讀，我面對書寫有更多的恐懼與遲疑或焦躁。當我必須書寫的時候，多數處於動彈不得的窘境。有時太貪心，雜七雜八的扯來一堆字詞，下筆後，連自己都無法辨視原有的樣貌。有時刻意正經八百，堆疊又堆疊，結果彆扭拗口，仍是文不似文……偶爾，也有忘記恐懼、遲疑或焦躁，像蝸牛似的，鍵盤上出現的聲響：退後刪除，敲打前進再前進敲打，文件檔案中一字黏著一句，一句又一句串成段落，轉眼段落成文，才發現夜已深沉。時間有飛快的離開嗎？我的書寫已畫下句點嗎？我沒有答案。

沒有人會懷疑我是一個慢的人。早上刷牙洗臉吃早餐準備好一天的開始，需要花上一個小時；為了怕摔破碗也為了洗仔細，抹上泡沫跟清洗泡沫的時間總比別人多那麼一點；在計畫一個旅行之前花了比別人兩倍的時間查很多資料，想要事事做到完美的性格讓我變慢了，但做出來的品質並沒有比動作快速的朋友精緻多少。俗話說慢工出細活，我是個例外。

可是同時間我也是個急性子的人。如果家裡要回收的紙箱很多，但因為垃圾車的時間問題，必須要再一個禮拜才能把那些礙眼佔空間的東西清空，我會不耐煩；如果跟朋友出去玩，無法在預定時間內出發，還要在旅館門口等她翻找自己的包包看看有沒有帶上門房卡，我也會不耐煩；自己快遲到了車門口前還擋著滑手機的學生，低著頭彷彿世界沒有任何人，我更會不耐煩。雖然以上也可以解釋為EQ不好或者情緒管理能力太差，但這些慢跟快的確影響到我閱讀跟寫作上的習慣。

前些日子我終於要開始清我那200多本買了還未看的「倉書」了，但我的慢讓我不想放過書的每一個重點，所以我必須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讀，但這樣就會拖延時間。我的快會不耐煩為什麼我看得這麼慢，如果一個禮拜才看一本書，200多本不就要看5年…胡思亂想會導致焦躁，看書的速度會變快，可是卻不如一開始的精細了。最後的下場不是書草草翻完，就是忍受不了自己的緩慢而乾脆放棄不看。

我現在學會一種方式：一口氣看好幾本，把看書的時間拉長，到一兩個月後又一起結束掉好幾本書，這樣既能讓我有種快速解決掉好幾本的錯覺，又能給自己足夠時間慢慢消化內容。閱讀實際上是跟自己的腦玩捉迷藏。

寫作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了。

我寫東西非常地慢。我需要足夠的安靜，足夠的陽光，空間跟咖啡，跟個植物一樣孤僻地在自己的桌子上敲打鍵盤。桌子還要夠大，椅子要有靠墊…雖然這樣也不表示就一定寫得出東西。但我很享受其中的慢。腦中快速的思考跟現實的時間流逝產生不等比例的相對性，有時快，有時慢。有時靈感有如尼加拉瓜瀑布，宣洩而下無法阻擋，只怨自己的打字速度太慢；有時卻是瞪著空白的word檔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但太陽早已從高掛天空到消失無蹤。

我無法快，也快不了，更不想快，但這在現在講求效率的社會來說很致命。快又有效的廣告詞不僅僅只適用在藥性上，創作也越來越被要求要有同樣效果。但這樣的「快」讓我懷疑自己的能力，否定自己深層思考的價值。創作如果可以像玩具刀一樣快且大量生產，那又何必十年磨一劍呢？

「慢」是我一貫給人的步調。學生時期有段時日曾於超市打工，就像一般買好東西後排隊等待結帳，如果客人買的東西只有一兩樣那不打緊，只要到假日客人一多，買的東西多，神經就會整個開始緊繃，價錢標錯要親自跑到賣場去確定，蔬果價錢每天都在變，每日上工前必須到蔬果區把價錢背一背，剛好碰到發票沒了要換，等等雜事；或者，有時過馬路綠燈還剩幾秒，趕時間的結果就是跑著跑著摔一大跤；自此，我學習到生命中有種速度是無法逃避的，一種出自壓力狀態所呈現的速度。即便已經衝了，還是有人比你更前面，那麼何必？

由此「快慢」來看我的閱讀與寫作，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記憶的有限，喜愛的作家作品那麼多，我不可能閱讀完所有的書，最好的方法就是跳著看。在閱讀過程中，一度我曾經懷疑自己是否有閱讀障礙，眼前那麼多字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大腦，只好採用讀出聲音的方式幫助進入狀況。而寫作則是要靠大量閱讀的堆疊才能開花結果，同時也是一件非常個人的事。我並沒有養成寫日記的習慣，或許和自己的動作慢有關。有時，快樂、氣憤或者悲傷的情緒乃是湊巧碰到某一件事的心情累積、沈澱之後才會出現，那時，我才有話要說。

從來即明白自己與「快」是沾不上邊的，即照著自己調性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