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寫作班祕密基地

人類是狗最好的朋友    by 瑞琪

      我搖搖尾巴，微微張嘴，在人們身邊晃蕩著，這裡的人都很和善，他們總會喊我，拍拍我的頭，有些人叫我小狗，有些人叫我旺旺，有些人喊我小黃……不管他們喊我什麼，我都會笑著迎上。附近的攤販，路過的人們，他們陪我遊戲，甚至不吝於將食物與我分享，從我離開媽媽之後，是這些老朋友新朋友們，伴著我一同生活，一路長大，這個市場就是我的家。

      我還有一些夥伴，我們有各自的秘密基地，可是大家每天都會到這裡來聚集，因為這裡的朋友對我們很和善，三不五時還有大餐可吃。我的秘密基地，在附近堆放回收紙箱的地方，夜深人靜的時候，攤販們回到他們的秘密基地，路上沒有人，暫時不會有新朋友到來，我就會回到紙箱堆裡，安靜的等待太陽回來。（天氣太冷的時候，我會躲在的攤販的推車下取暖，期待著太陽快點到來。）
     

      我記得那天傍晚，賣魚的大叔像往常一樣，跟我說了大黃掰掰，我的夥伴們吃飽喝足，也回他們各自的秘密基地。可我還覺得有點餓，便在附近的垃圾桶翻找食物，可是桶子裡只剩下空塑膠袋與便當盒。忽然，我聽到有人在呼喚，我像往常一般轉頭，搖尾微笑靠近，是一個穿著黑衣的高大個，不是住在附近的人，想必是路過的新朋友吧！一陣香味飄來，是從他手中拿著食物傳來，我有些雀躍，他一定是天使，帶著食物來與我交朋友。託高大個著福，我得以飽餐一頓。吃飽後，我在他身旁繞了兩圈，表達謝意，準備走回我的基地，人類是狗最好的朋友，這句話果然十分有道理。
      

      沒走幾步，我感到一陣噁心，從胃裡吐出了所有今天吃的食物，裡面混雜著血塊，胃翻攪著，心好痛，我咿嗚哀叫了一聲倒地，卻起不了身，那個高大個還沒走遠，還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我用僅剩力氣發出虛弱的哀鳴，拜託救救我咿嗚，咿嗚拜託……
      

      似乎他真的聽到了我發出的求救訊號，向我靠近。
      

      他手中拿著一根棒子，冷冷的望著我虛弱的身體，棒子朝我的方向落下，眼前只剩一片黑……
      

      這裡是我的家，他們是我的朋友，總是陪我遊戲，不吝於分享他們的食物與歡樂……

我怎麼感覺有點熱！我睡多久了！應該差不多有1-2月！應該不止吧！這不重要！聽！我感覺有物體在移動，我來聞聞看，是食物的味道，像似一隻小海豹，亦或許是一隻鯨魚在冰下游動，我想也該甦醒了，體內的脂肪也消耗差不多。我開始身軀，怎麼身上這麼多冰，移動、慢慢轉動，冰塊被我擠壓的發出嘎吱響，大冰塊緩緩的破裂成小冰塊，洞中空間也逐漸寬敞，好久不見的陽光，也從細縫來湊熱鬧，溫度也隨之上昇，我要破冰而出了。

我好像變瘦了！冬眠前我好像有1000多公斤，現在應該只剩下700-800公斤，這樣是否很龐大，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有一次，一個穿著澎澎的動物，手拿著一根在太陽底下會閃閃發光的物體，有時還會轟隆一聲，射出小物體，被射中時，身體會痛且會流血，這時我就會站起來，張開我前腳，長吟一聲，那個動物就會驚嚇，手上的東西就會掉下去，它的腿微微的顫抖，漸漸往後退，準備拔腿就跑，跑時還絆倒一下，我那時站起來就足足比它高一半多，有時看它邊跑時，地上還留一些液體，我就很高興，因為它們的到來，使我的很多同伴都死在它們小東西底下。

我喜歡白色，因為它是我在冰天雪地環境中的保護色，同時在我獵補食物時，提供很好的隱蔽。我嗅到10公尺外有小動物，它將是我的第一餐，我緩慢的移動身軀，用鼻子尋找其小動物，慢慢前進，我開始感到興奮，因為味道愈來愈近，同時我的饑餓感也逐漸提高，我終於發現5公尺外有一個小洞穴，我的食物就在那裏，不急我停下腳步，先靜觀其變，發現那小動物把頭探出來，呼吸一下空氣，原來是海豹，太好了，它們的脂肪正是我想要的，於是我開始等待它下次探頭，好計算時間，要把時間掌握好，它們是很敏感的。對！就是現在，我快速跑過去，在離洞穴不到一公尺時，將前掌昇起，後腿往後蹬，用全身的重量，往那洞穴撲，同時用前掌的爪子，刺進海豹身體，將它抓出洞穴，再用牙齒咬住，將它整個身體拉出，原來只是隻小海豹，沒關係，我還是可以先填飽肚子。

正當我在填飽肚子時，發現後面有一隻我的同類，只不過體型較我小，看來他也是剛冬眠完，癡癡的看著我的食物，於是我就吃一半，剩下就留給他。若是過去的我應該不會這麼做，因為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只不過這幾年不知怎麼，只是簡單的填飽肚子，好過冬，有這麼難嗎？於是我踏上尋補獵物的旅程，走了一段路，回頭看他正大快朵頤，他也看我一下，彷彿在跟我說謝謝，孤獨走在冰上，這也是我們的習性。 

走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心靈不免有些孤單，但這不是我要的，我只想找到獵物，只不過這廣大的冰原，跟以往有些不同，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其中有許多小隙縫，同時冰原的厚度也變薄，有幾次不小心踩破，落入海中。走著！走著！在前面發現有一大冰湖，於是緩慢走進，原來是一群鯨魚出水面呼吸，慢慢地靠近，停頓觀察，掌握時機往前衝，一蹬一跳，前爪準備抓獵物，就在這時，沒想到冰湖邊的冰，是如此的脆弱，經不起我的重量，當我落下時，整個冰原開始裂一塊往下沉，我也跟著沉入海中，而鯨魚就群起游回大海，雖然我會游泳，但也無法像魚一般，只能默默的掙扎一下，爬回冰原上。

繼續走著！前進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往冰原多的地方走，只不過愈走愈發覺冰原愈少，取而代之是海，是一望無際的海，於是就開始游起泳來，游著！游著！週圍開始出現我的同伴，這是怎麼了？

我到底游多久？游多遠？我…..已經不記得？只知道為了飽啖一頓，難道有這麼難嗎？海水的溫度怎麼變這麼低？記得以前這樣的溫度，對我而言，是遊刃有餘，但……現在竟變成我致命的關鍵。體內的脂肪開始迅速的燃燒，我的前腳已出現凍僵的狀態，漸漸地失去滑水的動力，慢慢地水逐步侵襲我身體內，身體變重了，緩慢地下沉了，終於要下沉了……

   透明的玻璃牆壁圍繞四周，碎塊堆疊的大小石頭鋪於下方，高而挺拔的綠色水草直沖天際，這是我的居住場所。從天而降的食物如煙火四散般懸浮於水中，眼睛一亮嘴巴一張，晚個一步就被其他同伴搶走，只好等待下一時刻的煙火秀來臨。奮力一游隨即來到牆邊，這是住所的範圍底線，堅固如監獄裡的欄杆，把我困住卡住。我用淺薄的視力往外看，穿透玻璃看到的世界，彷如自由國度令人嚮往。

   而你們透過玻璃拍打，晃動的水，轟轟的巨響，兩顆瞪大如石塊的黑色眼球，正進行嚴密的跟蹤監視，炙熱的眼神投射於我，我卻無處可逃。聽你們說羨慕我的記憶只有七秒，短暫的秒數讓我優游自如，帶不走的記憶、留不下的回憶，讓水浸濕隨氣泡升起，蒸發，消散於空中。我則羨慕你們的記憶持久，長久的時間讓你們得以溫存，想留下的記憶、存放起的回憶，讓氛圍暖起隨霧氣瀰漫，朦朧，刻印於腦中。

  日日夜夜游於這，水質混濁如泥沙，異種同伴的欺壓，於是我決定用力跳起。稀薄的空氣逐漸停下的心跳，躺於外頭世界的黑暗，模糊聽聞你們討論我跳出的原因，而我則想起你們說過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這個句子。

我來到這個地方已經三年。開始聽得懂人們說話，清楚大家的習性，是在來這裡一年之後。從那時候開始，睡覺的時間就越來越長。大概有20個小時吧。雖然說是睡覺，但在百分之七十的時間裡，家裡發出的任何異狀聲音，都無法逃過我用32條肌肉控制的靈敏耳朵。我可以用左耳監聽客廳裡電視的聲音，右耳欣賞主人臥室正在聽的音樂。在夜晚，甚至連綿花掉到地上的輕微摩擦，也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的移動，總是無聲無息的輕盈。所以除了聲音，家裡附近的一切，我想也是沒人比我更清楚了。這我可不是自大吹牛，而是大家待在家裡的時間，實在比我少太多了。

剛認識主人時，我以為他很喜歡數字。常常在夜晚回到家裡，還會盯著數字看。後來我聽鄰居說，才知道大家都叫主人是會計師，而且是用很佩服的口氣。會計師是什麼，我不是很清楚。我佩服的是，他一大早就會出門，直到夜晚才會回來的戰鬥精神。說到這裡，我開始懷念起，在街上討生活的日子。雖然我常需要爭奪食物，甚至追著食物跑。對！你沒有聽錯，就是追著食物跑。在你們的世界，食物都在超級市場跟餐廳裡面，不會跑給你們追，這我現在是很清楚了。而且你們也不用像我一樣，在侵略者進到我的地盤時，為了讓對方離開。用全身聳立的毛髮壯大自己的身軀，耳朵緊貼著腦袋後方減少風阻，並且發出我不喜歡的像蛇一樣的嘶嘶聲。不過，聽說在你們的世界，有人可以帶著笑容完成這樣的爭鬥。這樣的人，有機會我一定要請教一下。在爭鬥的生活裡，神經總要繃得像是橡皮筋拉到極限般的緊繃，但卻很有成就感。像是控制及占有住一切似的。唯一的壞處，就是睡覺時間少，更別說是思考了。

我並不覺得控制及占有的欲望是什麼壞事。問題在於，這樣的欲望一旦滿過了腦袋，就會開始反過來控制我們的心。為了更多的食物跟地盤，就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讓緊繃消耗更多的精力。接著，睡覺時間會越來越少，開始變得神經兮兮。最後甚至，自大到跟狗搶奪食物，弄的傷痕累累。而思考的時間、生活的優雅以及乾淨的身體，這些對現在的我來說更重要的東西，反而會變成主人說的機會成本犧牲掉。每次想起當時的狼狽結果，就會提醒我這樣愚蠢行為的教訓。

對了，主人其實不喜歡數字。這是他跟來家裡的客人聊天時，我聽到的事實。原來他是需要錢。那些叫做汽車的鐵盒子，還有我們現在住的地方，三個疊在一起的石頭盒子，都需要這些印有數字的紙才能換到。而主人似乎開始太過專注於擁有更多的盒子，開始變得神經緊繃，跟人說話的口氣也開始自大了起來。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其實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錢也可以換到我最愛的新鮮魚肉跟乾乳酪。

流浪的眼神

冬日清晨，好冷，我只看見你們不斷地從我身旁經過，有人停下來用腳把我踢開，也有人停下來用手招喚我，但我抬起頭只覺得你們離我好遠又好高，我搖搖尾巴、汪汪汪叫了幾聲，你們似乎不懂我的話語，只是一直用手招喚我，我也不懂你們話語的意思，索性我走開，低頭嗅聞尋找食物，那黑黑的柏油路上我看見了不停飛馳而過的圓形物，那速度真是令我害怕，我飛快地閃躲穿梭才從這有著麵包屑的店門口快速地到達那散著咖啡香和各類食材的飲料店，終於我找到了空隙，趁你們不注意和忙碌之際快速地鑽入屋子裡尋找庇護。

我帶著一身疲憊和暗黑，躲進妳櫃檯下方靠近冰箱馬達運轉區帶著溫暖熱氣的小角落裡，眾人驚呼，直嚷嚷地叫我出來，我抬頭怯怯地望著你們高高在上的眼神，有人面露驚喜、有人略顯嫌惡、有人帶點哀憐，我瑟縮一團直發抖，是寒流的冷意和對你們眼神的懼怕，我不知該往何去?

來來回回的腳步聲不停地在移動，你們似乎很忙碌，無暇管及我的存在，我也疲累地閤上雙眼想在這溫暖的角落裡休息一會兒，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突然安靜下來，在睡醒之間我聞到咖啡香，感到一厚實軟綿溫潤細緻的觸感滑過我的後背，那輕撫讓我感到很安心很溫暖，在我沈浸這感覺時，冷不防地突然我被這溫厚的東西帶離地面，妳把我捧在面前，妳用專注的眼神看著我，我看清了妳的五官面容，應該也就是人類的五官，妳的眼神裡帶著善意和笑意，我無辜地對妳眨眨眼卻帶著驚懼，畢竟我降生你們人類的社會還不滿三個月，父母親不知蹤影，也不知是否有兄弟姐妹?遇見的同類也都不是很友善，我不知該歸向何方?白日，我只能在大街上行走，靠我天生的靈敏鼻子尋找食物，你們吃剩不要發酸的食物、污濁的髒水就是我最好的美味，只要能填飽肚子、解渴，我都無所謂;夜晚時，我就隨意瑟縮在屋簷角落下休息，偶爾也會有人把我拎起來瞧瞧，而後又會放下我走開，有時也會遇到有人拿棍棒趨趕我，我其實只想要有個棲身之地，只是人類的心態很奇怪，區域劃分的如此明顯，我似乎是不受歡迎的，在這人類的社會裡，我其實是無所謂的一種動物，在大街上流浪也無人管，只是今天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休息!

你把我帶到一大水池裡，在我身上抹上不知名的東西不斷搓揉後產生了許多白色泡沫，我害怕地掙扎，想要逃離，你溫和地對我說話，手不停地搓著我的身子，那熱水讓我很舒服連皮膚也不再發癢，我溫順地任你擺佈，隨後你將我放置在箱子裡，用會行走且會發聲的東西載我到一散發著同類氣味很濃厚的地方，只是這地方讓我害怕，你們又把我置放在一冰冷的檯面上，在我的耳朵裡掏東掏西又滴了不知名的東西進去，我害怕地直晃頭想把那不舒服的東西甩出去，你又用那溫厚的手掌把我耳朵給摀住，我實在有些生氣地發出了汪汪汪抗議聲，突然我又感到瞬間的刺痛，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刺入身体的感覺，你們人類到底要對我做什麼?我不得不使出我的防身器，用嘴和利牙反擊，然而我太弱小，嘴巴又被妳用雙掌給摀住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你們的交談我隱約了解但又不十分清楚，似乎這麼做是在幫助我，離開前我遇見了另一同類，它汪汪汪地對我說了這地方它來了很多次，身体不適時來讓這人看看回去就會好些了，只是他都會餵很奇怪味道的東西就是了，我感謝它的善意告知，而後妳就帶我離開了。

妳又把我帶回那有咖啡香的地方，我以為我又能四處行走，突然你在我的頸間套上了繩索我怎麼也甩不開，我的行動被限制在繩索的範圍內，我提出非常嚴正的抗議，用我的嘴巴不斷地發聲，你卻開始嚴厲地指責我，我不要被綁住、不要被綁住，我希望能在山野間狂奔追獵，你似乎不懂我的意思，我愈心慌話就說的愈急、愈大聲，你們卻覺得我吵，我好難過，我不想被束縛。

我汪汪汪地狂吠，你端來了美味食物和潔淨甘露，我在美食的誘惑下投降了!

而妳也對我不錯，給我棲身之所，會和我玩耍，和我說話、帶我散步，好幾次我想逃離，但每每想及妳對我的疼愛，我有些不捨，也很習慣對你依賴和撒嬌，就又回來妳身旁，從此我被人類圈養著。

漸漸我長高了、長大了，身形豐盈、身手敏捷，能跳接飛盤、跳躍柵欄，你帶我走在路上總能獲得旁人讚賞的眼光，純種台灣黑土狗，忠心護主，且身價不凡!

我不再有流浪的眼神，但我最想要的是，那天你能解開我頸間的繩索，放我在深山原野間恣意狂奔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