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寫作班祕密基地

景福門

 

一八八四年的藍天白雲下

你巍峨矗立於那裡

你是清朝時台北府城城垣的東門

 

一九三五年的藍天白雲下

你巍峨矗立於那裡

你是日治時日本學者保存的古蹟

 

一九六六年的藍天白雲下

你巍峨矗立於那裡

你是國府時改頭換面創造的建築

 

你的基底無改，你的外貌已變

 

清朝人來了，你出現了

日本人來了，你差點不見了

日本人走了，國民黨來了，你還在但已不是原來的你

 

圍繞你的道路變多了

圍繞你的車輛變多了

圍繞你的人民變多了

 

二○○九年的藍天白雲下

你巍峨矗立於那裡

你是承平時台灣立委作秀的工具

 

你的身分無改，你的功能已變

我們還認識你，只是你的定義因人而異……

 

短篇1‧城市的廣場

鴿子群聚在白色的拱門下，聚集一定數量後，在一旁潛伏已久小女孩跳向鴿群，卻被那受到驚嚇後奮力振翅的鴿子嚇哭了，不小心鬆開緊握在手中的氣球，藍色的氣球先被風捲到牆角、正伸手時卻又飄向空中，飛高的同時突然膨成六米的熱氣球，把小女孩載走了，廣場的人們張頭看著高高飛起的熱氣球，把城市的夢想一起帶走了。


一聲令下後，血染成城，染紅了廣場的地板、水池的噴泉、載屍者的指甲，從此以後五百年，城市都留著紅色的河水，紅水餵養生長其中的花草蟲獸。從今而後，城市的鴿子有血色的眼、黑貓長著紅色的爪，而玫瑰、尤其是那玫瑰，無懈可擊的猩紅，帶腥味的。




短篇2‧城市的公車

他最了解每個站牌以及紅燈綠燈間喘息的韻律，行進時，他穿梭於每張流動的臉孔、知悉每個地景的變化，正因為城市無一瞬間是永恆，掌握了每分每秒變動的他，成了一個全知者。從此他自許為是整個城市脈動的血液，在穿梭行進間進行一場意志的奔騰、施捨給招手者與按鈴者，在城市中移動的權力。

（晚間新聞）本市一輛MUNI公車今晚在敦化北路與民生東路交叉口發生公車衝入人群的意外事故，導致25人輕重傷、5人生命垂危、3名行人與公車司機當場死亡。警方表示，肇事原因目前仍在蒐證中，肇事公車車齡已過三十年，可能是因為煞車失靈才發生這場意外。

(背景音樂：Sigur Ros)

「新聞報告說著列為金氏世界錄95歲的DOULOS有著六千八百零七噸的重量與長130x寬16.6公尺的巨大身軀，將再次來到台灣，預計停駐基隆港二個星期」妳激動的說著，大聲的說著，試圖要讓自己的大腦刻印上這件事，為了二年前錯過參觀她的機會，一直耿耿於懷放在心上，這次在她除役之前最後一次造訪台灣，說什麼都得好好到現場感受她的面貌。

這天，基隆的天氣涼爽，短袖上衣加上一條薄圍巾溫度剛好，遠遠地，就見到她雪白狹長的身驅輕盈地倘徉在海上，輕輕拍打她的魚鯺，像是一條優雅的美人魚，吸引著妳的目光，遠遠地，看著她就覺得整顆心像是打入幸福的氣體，輕飄飄地飛上天際。參觀的人潮很多，大概轉了個二三個彎的隊伍，越往前近，越發現她蓋滿了妳的整個視線，連天空都沒有可以容納的空間，這時才驚覺她的巨大，純白的船體下是包覆著厚重的鋼鐵，C說船身旁數百個小圓點是她被修補的痕跡，原來小圓點就像天際的星星般，微小卻努力發光著，保護她這漫漫長一生航行的安全。

登上船的那一刻，心裡的興奮像打開冰涼的橘子汽水，啵一聲，所有充滿氣的的小汽泡立刻浮了上來，占滿船上每一個角落，奇特新鮮的，妳眼中的每個人都笑著投入她的擁抱---中年男子緊牽著頭髮花白爸爸的手，幫爸爸拍了一張在船邊的紀念照、女人推著坐著輪椅的男人開心地與船上工作人員說著旅遊的趣事、杵著枴杖行動不便的爸爸，耐心地等待兒子將手邊的DOULOS模型組裝好、背著孫子的阿嬤站在船頭，若有所思地微笑遙望著遠方、年輕小伙子溫柔地為阿嬤與女朋友穿上船上提供異國服飾，拍了一張充滿趣味的照片、C開心地讓工作人員在手臂畫上象徵DOULOS的圖案、爸爸為抱在胸前的女兒唸著一本白雲公主的英文繪本、而妳也因找到一直想買的彼得兔英文版繪本而開心手足舞蹈著，每個人都乘著小汽泡，在船上來回飛舞著、交流著、循環著…..

妳再次遠遠地凝望著她，想著她近一世紀長程航行，載滿知識、幫助與希望，無畏任何有形無形的阻力，這滿盈的愛、千噸重的愛，隨著海水浮力散播到世界各地。


站在她面前渺小的妳，似乎依稀了解愛的形狀。

城市景觀的輕與重 ： ( 盛泓 )

 

 

 

 

蝴蝶頁

 

 

 

 

 

〈展頁〉

 

先不急著進入主題。

 

由雲彩紙製成的蝴蝶頁上，展示著許多謎樣抽象的圖騰；萬花筒般炫耀著其形而上的美麗！

 

母親拿著一本介紹這城市的圖畫繪本，無奈剛接觸閱讀的小男孩，一再地分神在小小的枝微末節之上；尤其熱衷於緊連於封面之後的蝴蝶頁。

 

「你看，總統府吔~ 還有動物園，旁邊就是兒童樂園啊~」母親忙碌地用手指在圖片上比劃導覽著…「我們上次才去過的啊？你看這有兩隻大象、三頭駱駝，還有太空船呀？」

小男孩卻執意要翻回蝴蝶頁，張開十指滿足地撫弄那些抽象華麗的裝飾圖案…

「媽媽公司旁的國際學舍啊？還有YMCA？YMCA對面是小美冰淇淋…」

母親毫不放棄地將畫冊翻到小男孩較熟悉的區域，就只差沒將自己平日上班在東門附近的大小建築在空氣中用手整套比劃搬演一趟！

小男孩又將畫冊翻回蝴蝶頁，指著其中一個三角錐圖形…唸道「冰~雞~零~」

母親握住他的小手「欸~小小腦袋內就只裝冰淇淋」

沒留意到那小手下的蝴蝶頁圖案，正流動著…

 

城市地面架高的上空，金屬的載具，飛馳…

「媽，那邊是圓山飯店」男人指著窗外，隨即又側向這頭「過兩天這兒童樂園也要拆掉，改作公園了。」

望著窗外，沈默的母親突然想起什麼「對，動物園，旁邊就是兒童樂園啊~」

「動物園早搬到木柵去了…」男人苦笑「就知道妳會忘記，都講過幾十遍了…」

母親的臉緊貼著窗。

「再下一站就到士林夜市了」男人熟門熟路地向母親預報站名。

「那？總統府有搬走嗎﹖」

載具滑入月台，遠方的山上點綴著一些不規則形狀的雲；彷若是裝飾用的？！

 

「就這頁~」

母親不知從那搜出男人兒時的繪本，叨唸著他小時從不看這冊子的內文…

「就只死盯著這頁瞧呢~」母親用她肉肉的指不斷地摩蹭著那蝴蝶頁…

男人心想：如今就只剩下往事，母親才能有條不紊，不犯糊塗！

「你倒說說當時你瞧見了什麼？」母親一本正經地問。

「嗯~ 我看見了…」男人端詳那三角錐圖「一~ 整棵的綠色樹蔭…」

 

母親蹣跚地走在一大片公園綠蔭裡；納悶著從東門上班的地方明明是走得到家的啊？不然就得改坐『零東』公車，但怎就不見那『零東』的公車站牌呢？

 

「你倒說說當時你瞧見了什麼？」她用十指不斷地摩蹭著那蝴蝶頁…

 

大老遠的對向，一個袒胸露腹的練功老漢正張嘴喊著什麼…？但太遠了，她聽不清楚！

「你說些什麼…？」

母親更抬高頭望去；這次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在許多流動的綠色三角錐圖案的更裡頭…是更多的裝飾性的線條…在這些裝飾性的形狀裡頭…她看到了YMCA，她看到了小美冰淇淋！

母親滿意地露出笑顏。

 

蝴蝶頁的正中央，開了扇門；

門內出聲，殷殷囑咐：

「涅槃就藏在蝴蝶頁。」

 

母親輕盈地躍入門內。

整個城市穩穩地向右旋了一又十二分之一圈。

而飛頁內的華麗圖案盡皆褪去，只剩下淡藍色的雲彩紙…

 

男人慌忙地找尋走失的母親…

艶陽之下的整個城市風景，卻是超現實的失焦…

母親您在那裡…？

男人努力回神！

但上下左右前後眼見的一切，盡皆抽離其原初的定義…

好像整個城市才正是那一整頁裝飾用的蝴蝶頁。

 

先不急著進入主題。

小男孩提醒男人。

 

男人終於憶起小男孩從小始終執著的蝴蝶頁！

 

或許那才是主題。

 

〈掩卷〉

 

 

 

 

 

 

 

那邊有行人在走動

 

 

 

 

「盧先生，不必太操心；人民都相信您的清白，司法更會還給您一個公道。」

 

盧先生沒有理會隨扈；默默望著山徑外的風景，許久…

 

「這個國家欠您太多太多了；從這望去那條快速道路，還有這北邊的都市計劃，那一項不是拜您所賜。」

隨扈試圖轉移盧先生悶悶不樂的情緒，他打從一早就不對勁；話說又有幾個人能臨危不亂地面對黯影幢幢的司法起訴？

 

「對了，還有山那頭的電子工業特…」

 

盧先生揚手打住了隨扈誇張的表演。「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這是我從小就在爬的烽火山，前面是貓頭鷹岩…」盧先生緩步向前「這裡看不清楚，但你從山下向上望，還真像隻貓頭鷹。」

 

 

 

 

走到貓頭鷹岩口，兩人停步。盧先生望向山下，不語。

 

「有沒有菸？」盧先生轉向隨扈。

 

隨扈伸手探了探運動外套口袋；「要不要回去拿？」

 

「不用特意去拿！」盧先生再轉回頭瞇著眼向下望…

 

「...那邊....有行人...在走動。」                  隨即一躍而下。

 

 

 

 

那邊有行人在走動，急速墜落的盧先生只是喃喃唸道…

 

 

 

 

 

這裡沒有首都，沒有巨樓，沒有辦公室，更沒有演講台、攝影機與鎂光燈…

仰面躺在墊子上的『盧先生』，只看到在後台這裡一片雜亂的電線與輕鋼架…

 

「怎還賴在那不起來？前台觀眾正等著你去謝幕，快啊？」

 

舞台總監衝過來試著攙起『盧先生』…

他卻怎麼都爬不起身來…

 

 

 

 

而觀眾如雷聲般的吶喊：

「大總統！」「大總統！」「大總統！」

「大總統！」「大總統！」「大總統！」

正鋪天蓋地淹沒了整個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