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八連假前的工作天,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我都待在這幢有著牙膏廣告般整齊潔白外觀的高樓裡,它有著一個響亮的名號,國泰民生金融大樓。但,目前在這幢大樓裡活動著的,卻是另一個財團,而且是港商。
進進出出的人,如果脖子上沒有掛著識別證及門禁卡,就是訪客、快遞,以及送便當或者飲料的人。男訪客多半提著黑色公事包,穿西裝、打領帶,女訪客多半腳蹬高跟鞋、一身窄裙套裝,嘴唇是一層飽滿的艷紅,但卻少了蘋果的紅所透出的生命力。
而一手拿著文件、一手拿著白紅色簽單和筆,快步擠進正在關閉中的電梯門的,就是快遞了。就像在門快要關上的月台上,還是有人不顧「嗶、 嗶、 嗶」的警示聲,側著身在眾人的「啊!」就快要噴出喉嚨的前一秒,順利地擠進了捷運那樣。
這一天是星期四,晚上八點四十三分。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一手拿著裝著卡布其諾咖啡的紙杯,緩緩地踏進電梯時,發現有一位先生手提著十來個便當,他按了11樓,那是這家財團的執行在所在的樓層。
我比別人還晚吃完便當,珍惜著買杯咖啡的機會,因為那是一天中唯一外出的時光; 地上有著雨來過的痕跡,街頭上亮著7-11、星巴克、摩斯漢堡、丹堤咖啡等霓虹燈,讓我感覺到城市還在呼吸著;買一杯咖啡的心情,雖然比不上進去腳底按摩店一小時那種程度地放鬆,但也就像是對於抽菸的人來說,一種稍微能夠擁有自己吞吐時間、掌握節奏、放空心緒的感覺了。
有人遞來一張廣告傳單,是賣房子的訊息。「美頂加,使用空間大,總價2500萬元投資佳」。走回業主辦公室的路上,電線桿上也有著這張傳單。順著傳單往天空望去,這電線桿的頂端有著綠色的變壓箱,連接著好多條電線,像把包便當的橡皮筋集合在手掌上的景象。
4樓到了。順道把咖啡擱在梯間穿堂的會客桌上,先去上洗手間。然後,打手機給辦公室裡的合作夥伴,請她幫我開門。你想的沒錯,這是一個訪客若要上洗手間,雖然不需要向什麼人報告,卻必須要有門禁卡才得進出的生活,也就是我這五天以來過著的生活。那一張門禁卡所代表的歸屬感,並不是我這個訪客所擁有的。
晚上十點,終於業主的工作團隊要下班了,我也可以結束今天的工作了。明天還要繼續奮戰。走出電梯,必須要從側門,自己推門而出,因為大樓的自動門已經跟著管理員休息去了。踏過有雨漬小水坑的人行道,右轉,建築工地圍籬長出的植生牆的植物葉片,把有頂蓋的人行小通道就擋去一半的路,我和業主只好一人一邊,她在頂蓋內的人行道上,我在頂蓋外的人行道上,中間被撐著頂蓋的柱子分成兩邊。
走出捷運站,回到永和,一隻白色的蝴蝶幻影般地出現在我眼前。這麼晚了還有蝴蝶?希望不是一隻初來乍到都市的蝴蝶。抬頭望見房子裡的白燈、黃燈,有一種「萬家燈火」的溫暖襲上心頭;不知道是我跟著蝴蝶,還是蝴蝶跟著我,走進博愛街,我們一起消失在,路燈映照下鳳凰樹小小的葉片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