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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陸海空某種生物視角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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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

 

回想起來,那原本只是一次例行的覓食任務,沒想到卻改變了我的一生。

 

不知道其他物種是如何分配工作的?在我的部族裡,每隻螞蟻出生後,依據性別、體型便已決定了這輩子負責的工作。如果是男性,將負責提供精子給未來的蟻后;而女性中少數,有著高貴的姿態,出眾的外形,碩大的胸與腹部,背上披夾著翅翼,則是將繼任蟻后統治整個部族的公主-我們未來的王。但絕大多數的螞蟻-如我,是極其平庸之輩,粗短的觸角,缺乏重量的腹部,不論怎麼努力睜大依舊微小的宛若黑點的眼睛,以及最重要的,喪失了生育能力,註定這輩子只能與多數同胞一起擔當尋覓食物的工人。然而我並不埋怨這樣的分配,在當時,我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我只是一隻平凡的螞蟻,如此卑微,而我們未來的王則是如此耀眼。縱使有些工蟻會抱怨她的驕傲蠻橫,對食物的挑三撿四,每當她舒展那薄如水晶簾幕,隱隱透著陽光,閃耀奪目的翅膀時,我還是會為之傾倒,甘心將一切奉獻給她。

 

那一天,是輪到我作前鋒,外出尋找食物來源。一開始我循著捷徑爬上長滿鏽斑的圓柱,打算繞過圍牆先去鐵桶看看,因為人類總是不定時把各式各樣的東西丟往裡頭。我爬到圓柱大約三分之二的時候,突然一片黑影籠罩,抬頭一看,是一個人類女子的巨大背影,她的深色上衣直逼我的身軀,就要碾過我,我來不及轉身逃跑,也完全忘了前輩們的一再叮寧:「千萬不要爬到人類身上」。為了活下去,我直覺的在她靠上圓柱一瞬間,抓準時間點拉長手腳,攀附上她的後背,用盡全力衝刺爬向她的肩頭,躲過粉身碎骨的遭遇。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如果轉九十度向圓柱的後方躲避,大概也來得及逃過一劫,我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我爬上女子肩頭後沒多久,她便匆匆離開圓柱,攔下一塊龐然大物,並進入怪物的肚子。奇怪的是這塊巨大的物體明明沒有生命,卻能夠快速的移動,比人類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我站在女子的肩頭上向外看,一片片景色不斷向後奔跑,事物的邊界都模糊了,只能依據顏色去猜測,綠色是植物,土黃色是牆瓦,紅色是塑膠袋,越來越多從沒看過,從沒聽前輩說過的東西塞滿我小小的眼睛,我唯一看過的只剩下天空與行走的人類。在怪物的身體裡,除了她還站了好幾個人類,空間充斥著人類特有的濃郁體味以及金屬與燃油磨擦的氣味,吸氣時我覺得身體好像快要燃燒起來。

 

幸好她隨即離開解脫了我的痛苦。離開怪物身體的她又開始奔跑,我始終找不到機會爬離她,甚至為了不被拋甩到空中反而更加抓緊她的衣服。那時,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但我沒有心思多想這些事,在那當下我只能想著活下去,我的家在哪是一個很遙遠的恐懼。她奔入地底下後,進入一個於我更為未知的地方,只有人工的照明的天空,以及在列隊的人類。

 

她終於在那時停下腳步,我急忙攀爬想趁機離開她,卻因此驚動到她的觸覺,使她覺察我的存在。我十分確信她看見了我,因為她的揮舞逼使我移動到她的手背,而當她將手背舉高至眼前時,在她巨大的眼瞳中我看見了我的身體,完整沒有絲毫缺漏的,攀附在她手背上全部的我,我覺得那是第一次有人直視我的全部。而我原以為她就要捏死我了,然而她卻走到階梯前將手移至扶手吧,以眼神示意我離開,接著她便回去列隊。

 

在那之後三天,我一直在附近遊走。我活下來了,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當我覓食時自然地尋找著王喜好的食物,可是我的王已經不在了,而她也不需要我的奉獻,因為總是有和我一樣傾慕她,為她奉獻一切的工蟻存在。我突然發現我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或者我從來沒有存在的價值過。想活下來的慾望那麼強烈,可是我究竟為什麼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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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夜深時分,當狩獵告一段落,我會和兒子攀附到牆邊那株半人高的黃椰子上方,貼著鋁窗玻璃,注視著屋外的幾支路燈泛黃的光暈,飛舞的撲蛾,以及遠方暗影中的樹影與星光微弱的夜空。這時候,兒子總是央求我講述那個千篇一律的故事,一個關於我們如何來到此地生活的起點。

 

故事是這樣的,「在我斷了第五根尾巴之前」,這是我們壁虎家族用來記憶自己年齡的一種方式,「我們整個家族有了一次大遷徙,原本我們長年居住在熱帶島嶼南方的小丘上,那裡終年高溫溼熱,樹林蓊鬱且石洞密佈,昆蟲種類豐富,美味營養,每當雨季來臨,我們便爬至高處的樹洞裡,嗅聞森林裡甜美的土腥味,等待鮮美的巨大果蠅。那是我們家族的黃金年代,從遠古我們家族便在那片區域裡生存並繁衍後代。我在那裡出生,和家族的眾成員,成天穿梭於黑暗的縫穴中玩耍,獵食,追逐,用歌聲度過每個夜晚,那是一段非常美好,寧靜的時光,也是那時候,我遇見了你的母親......」說著,我陷入了沈思,跌入了回憶的憂愁沼澤。見我沈默不語,兒子也低著頭,思索起形象模糊的母親。

 

第二天夜晚,熄燈之後,人類躲在冷氣房的被窩中裡舒服地入睡。我與兒子輕盈且無聲地爬行過飯廳的牆角,巡視了一輪門廊與天花板後,在一塵不染的電視櫃上暫時歇腿。這時,兒子再度問起一個無止盡重複的老問題:「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再見到媽媽?」當他年紀尚小時,我總是編些不著邊際的藉口來敷衍過去,但如今,兒子明亮清澈的瞳孔閃耀著堅定的光芒,他的蹼與腳掌已經發展成熟,顯得飽滿有力,如今他已經更清楚這個世界的運作,明白生存的殘酷與鬥爭,是該時候告訴他實話了。

 

「那時候,世界開始無聲無息的改變。我們注意到許多奇怪現象,包括雨水開始變得酸腐,且對皮膚有強力的侵蝕性,空氣時常飄來惡臭或煙霧,而暴雨與颱風也開始不規則地來襲,樹林開始大量減少,地上有時會留下惡臭的汽油痕或塑膠袋,昆蟲與飛蠅的數量也急遽下降,也是那時候開始,我們注意到樹林或山中的昆蟲都開始大量遷移,有些會投靠至人類的家屋,那是艱困的一年,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你的母親。」我用舌頭快速地舔了一下沒有眼瞼的雙眼,那是我們讓眼睛保持濕潤的方式。「有一天,當我在石縫中尋找蘚苔上的蟲卵,她忽然悄悄出現在岩縫口,身上穿著美麗的斑紋,不像我身上這種單調的膚色,她的體側與腳趾覆蓋著橘黃相間的鱗片,透出淡淡的粉肉色,眼睛像琥珀一樣閃耀著光芒,腳趾下有葉片的幾何圖形。她的叫聲清脆且富含韻律,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從此之後,我們就離不開彼此了。」

「後來呢?」

「好景不常,有一天突如其來的天搖地動,樹枝化成碎片,枝葉傾毀,岩石鬆開樹根的束縛四處滾落,所有地表上的生命都被機器連根掀起,動物、飛鳥與昆蟲驚嚇四散,或在混亂中死去,我和你的母親狼狽地逃離。那時你還很小很小,我們將你背在背上,走過很長的路。」

 

此刻月亮緩緩升高,天色露出微微魚肚白,該睡了。我允諾兒子之後會再繼續這個故事。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鑽回溫暖狹小的天花板夾縫,看著他沈沈的睡去,或許他夢見了我們共同朝思暮想的那個背影吧。而我卻完全清醒著,我回想起我與她走過很長很長的路,為了隱藏行蹤,她變成了灰礫的顏色,瞳孔黯淡。我們穿過了田野與山脈,甚至穿越河流,或許人類也會驚訝於我們遷徙的地表竟如此遙遠,最後,我們終於到了城市。冬北季風颼颼地吹襲,我們都無法忍受那刺骨且致命的寒冷,那時候,與人類一起到城市裡居住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過了幾天,某個星空閃爍的夜晚,陽台上的冷氣機的馬達轟隆隆運轉著,幾乎要震破耳膜,我們吃飽了吹風散心,在城市裡,食物總是乏善可陳,最為鮮美的夜蛾十分稀少,飛蟲乾硬且無味,而且總是那幾種口味,蟑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我開始大肆談論起過去山林裡的蝴蝶與甲蟲如何鮮美誘人,這時候兒子輕輕喉嚨,嘎嘎嘎叫了幾聲,示意我繼續未完的故事。

 

「那時候我們搬進這棟房子。而這家人似乎也能容忍我們的存在,或許是我們的叫聲喚起年邁爺爺的記憶,他說這是老家才有的聲音。我們就相安無事地住了下來。我很快適應了城市的生活,在排水孔守候獵物,在啪滋啪滋的日光燈旁捉捕蚊子,盡可能遠離人類與貓,有任何危險狀況就快溜,那段時間我大概因為驚嚇斷了不下十次的尾巴,但漸漸地,我掌握到人類的作息,也自信能夠給你們一個安穩的生活。」我看向遠方的夜深仍亮起的窗,思索著那裡生活的同伴的樣貌,而我永遠也不敢冒險跨過馬路一探究竟。「但是你的母親,或許她與生俱來的美麗與野性,使她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她開始脫皮,顏色變得憔悴而斑駁,我每次問她的身體狀況,她只是憂鬱地搖搖頭,看向黑暗中一個不可觸及的點。一天一天過去,你慢慢長大,但她卻像是加速似地老去。」

 

「直到最後,她瘦得皮包骨。我想她不忍心我眼睜睜看著她憔悴致死,卻完全束手無策,有一天她告訴我,她要走了。她留下這句話,要在臨死之前看見山脈與河流,就出發了。我什麼也沒多說,只是下定決心會照顧你長大。我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我可以永遠想像著她如何再次穿越遙遠的路途,重新回到她所嚮往的土地上,再一次輕吻著濕潤的岩石與溫暖粗糙的樹皮。」

 

我們沒有再多說什麼,那一夜晚風不斷吹拂,拂過我們冰涼的身體與趾蹼,我變得更加透明了,壁虎年老的時候會慢慢改變體質,變得越來越透明,像是能夠以目光穿越身體,看見背後的事物。我選擇留在城市生存,而她追尋原始的自然之地,我們都不可能回到從前的時代。我看向兒子的在黑暗中的健美側影,他的尾巴還年輕,甚至都還沒有斷裂過的痕跡。而他會繼續生存,繁衍後代,不管之後家族的世代會遷徙到任何地方,我們都會找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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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

        在冬天來臨之前,我必須找到他,只剩這次機會了。樹叢遮掩了一些光線,我穿梭在不同的枝葉之間,不時傳來的香氣吸引著我,那吐著清香氣息的白色花冠,是梔子花,是他在橋的一頭偷偷塞到我手心裡的水粉,說是最能襯托我的笑容,為此我在自家院子栽種了一株梔子花,縱然粉盒空了,我還是能想得到那天的陽光如何和你眼裡的光一起鋪灑在我的臉蛋上。可如今我也只剩這對翅膀可以奪目,你還會認得我嗎?

        樹梢上有鳥叫聲,我本能性往另一個方向鑽,怎會如此?那些日子我們最愛一起靠著樹幹,猜猜那些鳥兒的話語,左邊這隻紅色的鳥在吵著要吃飯、右邊這隻帶點斑點的似乎在呼叫夥伴,準備一起上路,可現在我擔心這些鳥都是吆喝著要吃掉我,在這片綠色裡,我寶石般的藍色吸引住不少目光,飛高一點要擔心鳥喙把我箝住;飛低一點要擔心那些蛙鳴的警訊或躲在暗處的兇惡目光,你別又再一次先我而去啊。

        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繼續鼓動我的雙翅,不敢停歇,可你在何方,不管茉莉還是玫瑰我都找不到你停留的痕跡,你不愛這些花蜜嗎?我冒險往那些未知的幽暗盤旋,將自己騰上樹頂,卻只能看見那一朵朵白雲,陽光已經快要離開這片土地,冷風從北方慢慢地侵略,我的翅膀也愈加疲憊,思緒也開始渙散,是不是我連最後這次都看不見你,那沙已經快漏盡,我們的緣分也將隨之流失。

        怎麼揮不動了,我彷彿嗅到那熟悉的香氣,就在眼前了,怎麼無法動彈了。是那網,那纏住我許多族類的網,像那把我們拖住的網,直到被水淹沒,可這半空中哪來的水,我知道這是盡頭了,我不再掙扎。是你,原來這是你結的網,怪不得我始終無法找到你,我告訴自己,我願意,因為我們終於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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