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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份:個人輕與重的描寫

阿威

阿威,是我的雙胞胎哥哥。

我們是異卵雙生的攣生兄妹,名義上阿威是我的哥哥,但實際上個性和性別的差異,造就親戚都誤以為我是阿威的姊姊。每每親戚致電到家中,都會問上這麼幾句話:『芬呀,爸爸媽媽不在家嗎?那弟弟呢?』,『阿芬,最近學校功課忙不忙,那弟弟怎麼樣?』,『小芬,阿嬤在不在你們這邊?爸爸媽媽出去工作了嗎?那你跟弟弟吃飯沒有?』而早已習以為常的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糾正這些大人們可愛的錯誤:『我沒有「弟弟」,你記錯了。』

不過,這個錯誤卻也跟了我好幾年。而自己的母親,也一直認為我和阿威的角色需要互換,我應該是個穩重,負責,規矩,貼心的哥哥,而阿威就該擔當頑皮,任性,愛耍賴的妹妹。小時後,阿威和我的個性上是有些許男女錯置的面向,例如:阿威的書桌永遠是最乾淨的,而我的書桌永遠找不到一個完整桌面,母親常常疑惑我如何在書桌上完成我的功課。阿威在還沒發育的時候,長得十分瘦小,白皙的皮膚,巴掌的臉蛋,加上稚氣的嗓音,當時,阿威甚至矮我半個頭以上,導致阿威與我對看時,都需要微微的抬高頭,母親常常會唸叨:「豬不肥、肥到狗」。我想,可能是阿威非常挑食所影響,而我呢?只要阿威不吃的東西,我都會撿起來吃,甚至主動把碗中阿威喜歡吃的食物,分給他吃。

母親總是對我說:『你就像是個好「姊姊」。』

記得小學註冊日當天,工作繁忙的母親託叔叔帶我們去學校註冊,原先母親的設想,是我和阿威可以念同班,上學、念書、放學,和做功課都可以綁再一起,主要的目的是幫母親就近監管阿威的學習狀況,不料叔叔卻以「雙胞胎應是獨立的個體,嫂嫂讓他們各自發展才對。」的理由,將我和阿威登記在不同的班級。阿威做什麼事情都很快,念書快,寫功課快,吃飯快,收書包也很快;而我相反的緩慢。放學時,阿威總是一馬當先站在我的教室窗口喊我的名字:『阿芬,阿芬,出來,要回家了。』而還在抄聯絡簿的我,正努力的一筆一畫記下黑板的功課。家長會的時候,我的級任老師對母親說:『黃祿芬的哥哥膽子很大,第一次到教室窗口喊妹妹的名字,我告訴他我是這個班的導師,問他來這邊做什麼?他很大聲的告訴我:「我是黃祿芬的哥哥,我要帶她回家。」。』

「膽子大」是母親一直以來對阿威的印象,私底下母親曾擔心阿威長大可能會做流氓,而我這個成天到晚黏著他,跟著他的妹妹,有可能會變成流氓婆。

到小學二年級時,一次報社來採訪我所念的國小,當時秀朗國小是台北縣最大的國民小學,報社希望以雙胞胎的主題呈現,請學校將全校的雙胞胎集合起來。在集合前,雙胞胎得各別接受導師的訪談,訪談結束後,我和阿威肩併肩走向辦公室集合,還記得我們兩個邊走邊聊老師問的問題,令我印象深刻的問題是:『你崇拜的人(偉人)是誰?』阿威的答案是「國父」;我的答案則是「我叔叔(是藝術家)」,其他問題是喜歡什麼寵物?喜歡吃什麼?喜歡的顏色…等等,我才發現,我與阿威有如此多的不同。曾經同進同出,吃一樣奶水長大,睡在同一張床上,如此密不可分的我們,到了彼此上了大學唸書,一次阿威回家,在閒聊中阿威悄悄告訴我:『昨天晚上,我從中壢騎車經過家門口。』當下我的反應卻是怪他怎麼不帶著我出去,阿威頑皮的朝我笑笑:『我覺得帶著妳不方便,而且如果我跟妳說什麼,或是我做了什麼事情,妳一定會告訴媽媽。』此刻起,我才意識到阿威不再跟我密不可分,他已經慢慢的和我畫清界線。

阿威退伍後,就像是雛鳥長成,準備振翅飛翔,離開母親的懷抱,而我,永遠的備援投手,依舊待在牛棚內熱身,在阿威的身後支持他。阿威工作兩年後決定到澳洲當背包客時,我心底是有些羨慕的,羨慕他可以把台灣的一切,工作、家人包括朋友都放下,隻身前往澳洲,而汲汲於賺錢的我,放不下工作,又捨不下家人,於是和阿威分隔兩地。從他的臉書上看得出來他優遊快樂的模樣,幾次從澳洲打電話回來,也多是報喜不報憂,中間,我和母親也花了不少的錢買好他需要的過敏藥膏,筆記型電腦,寄到遙遠的澳洲給他。等到回來聽他講著澳洲的點滴,才發現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國度生活,並不是件輕鬆容易的事。

母親問我:『如果你要像阿威一樣去澳洲,你會怎麼做?』

我想也不想:『一定要先找好住的地方和工作,身上要換幾十萬台幣帶過去,避免沒有錢可以用的窘境。』

阿威這樣不懂瞻前顧後的想法,令母親時常煩惱和擔心阿威現在的經濟狀況,而我總是樂觀的告訴母親:『我們都已經成年了,現在阿威自己在外獨立生活,或許可以讓他的想法更成熟一些!』支撐家的不再是父母,離開原生家庭的庇護,阿威也開始學習扛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或許,我也該卸下姐姐的角色,不是嗎?

 

第二部份:第三週作業改寫

再見,再見

車站內,人潮擁擠,有的是趕時間的上班族,穿著光鮮亮麗的套裝,腳踩細跟高跟鞋,手提著裝著早餐的紙袋,可頌的香氣從紙袋內飄出,不一會兒消失在偌大的空間。也有拖著笨重的步伐,拄著拐杖緩慢行走,到醫院去報到看早診的老人,或是身著俐落的西裝,邁開自信的步伐,剛要啜一口手中的美式咖啡,卻被身後追逐奔跑的小學生給撞翻,咖啡瞬間染上白襯衫,點點咖啡漬順著棉質襯衫的纖維擴散出去。

『對不起!』小學生笑嘻嘻的道歉,那人擺擺手,孩童們吐吐舌,一溜煙往大廳奔跑四散。

那人掏出手帕試圖吸乾襯衣上的咖啡,卻不想怎麼也拍不掉那惱人的汙漬。未婚妻看到了,或許又該大驚小怪起來,自己則是又多了一件咖啡襯衣。假如,突然一個小小的念頭從腦中竄起,假如換做是「她」呢?反而會把整杯咖啡從頭澆下,和自己的咖啡襯衫比美,腦中的畫面一閃而逝,那人不禁菀而一笑。手機的提示鈴聲響起,那人沒聽到,第二聲、第三聲的提示聲接連響起,那人回過神來滑開手機螢幕,跳出一封郵件─「記得今天要試禮服,還有,不要遲到。」。

未婚妻老嫌自己的記性,昨天才說過的話,今天馬上又需要重述一遍;更誇張的是,前一分鐘交代的事,下一分鐘就又忘記了。『你的腦袋到底裝的是什麼?』一次未婚妻不客氣的問道。他聳聳肩,笑而不答。那人按壓著自己的額角,開始回想今天的行程,試禮服不要遲到就像是句魔咒,緊緊箍住自己的腦袋,越來越緊縮,緊縮到快把自己唯一念想給擠壓出來。

迎面而來是拉著行李箱的旅客,旅客拿著地圖,拖著笨重的行李,一路停停走走的四處張望,旅客的目光和那人對上,旅客的腳步停下來,而那人原本在按壓在額角的手也停下。

乘客不斷在兩人周圍遊走,時間不停的流逝,還沒來得及趕上車的乘客,在月台踱步懊惱著,一隻小狗從寵物籠溜出來,和保全人員在玩起警察捉小偷的遊戲,樓梯間的電燈因電路壞掉忽亮忽滅,工人扛著梯子,小心地避開人群朝維修地點走去,大廳內的車次看板不停的更迭交替,時間,似乎沒有為他們膠著的目光而停留。

腦中上鎖的記憶被打開,「她」是唯一通往鎖孔的答案。李維,真的是妳嗎?那人不敢開口,深怕一開口這一切又會像虛幻的泡泡被戳破。

眼見那人動也不動,李維只能拖著行李,朝那人的方向靠近。笨重的行李拖遠了兩人的距離,李維拋開行李拉桿,拉下包包肩帶,一步一步的朝Luke方向前進。Luke彷彿看到當年,每每到車站接李維的時候,李維總是笑咪咪的朝他揮手,穿過重重的人群,一次,還因為自己沒看見李維,轉身要離去時,李維匆匆的推開人群上前,一不小心撞到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老太太大叫一聲,驚動了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李維,也包括自己。

一個不小心,李維在Luke的跟前跌倒,Luke快一步伸手扶助她,『對不起,對不起。』李維站穩後,立刻拉開兩人的距離,嘴角帶著歉意,目光看著地板。

『李維,妳的腳,還沒好嗎?』

『哈哈,我的腳嗎?應該就是這樣…子吧?』李維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右腳弱弱的回應。

『那妳怎麼不回我的信?妳搬家了嗎?還是妳沒有收到我的信?妳知道這幾年,我一直再找妳嗎?』李維一直不抬頭,Luke只能對著李維的頭髮頂問。

李維有兩個髮漩。

在幫她梳頭的時候,Luke曾經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高叫:『你有兩個髮漩?』李維搶下他手上的梳子,迅速的將自己的長髮梳攏,高高的抓起,在髮頂上梳成髮髻。

『你看錯了。』李維抓著梳子輕輕的往他的頭頂敲去。

若干年後的證明,李維真的是個好強的女孩。因為一場車禍,她斷掉了所有與Luke的聯繫,Luke完全無法得知她的消息,只能從身邊共同朋友的口中,拼拼湊湊李維這幾年的狀況。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Luke一連串的問題,Luke接起電話,而李維趁隙回頭撿起地上的行李,往反方向快速離去。Luke沒有出聲攔住李維,他知道就算他想攔住她,李維還是會從自己的身邊逃開,他望著李維倉皇離去的背影出神,連一句別離的話與都來不及說出,以前呢?李維總是拽著他的衣角,久久不捨與自己分開,哪怕是再過一堂課的時間又可以相見,李維的目光還是緊緊的鎖住自己,讓自己同樣不捨分離。

『Luke?Luke?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電話那頭,未婚妻的聲音不耐的叫喚:『今天要試禮服,你不要遲到了。還有,你朋友裡面有沒有一個叫李維的?那是你哪一期的同學?是男生是不是?寄給他的帖子被退回來了,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把帖子交給他…』

『好。』Luke把手機掛掉,朝著李維消失的方向,直直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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