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寫作班祕密基地

查爾斯聽見主臥房裏有些聲響，他走向前，推開房門，看見保羅既驚慌又戒備地瞪著自己，手握著幾張鈔票，抽屜仍半開著，一時間他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也愣愣地望著保羅，直到保羅受不了查爾斯直視的眼光把頭轉了開去，喃喃說了聲：「Shit!」，並一溜煙地鑽過查爾斯身邊衝下樓梯，只聽到樓下傳來大門碰地一聲。
查爾斯走進房間坐在床沿，伸手揉了揉自己緊蹙的眉心，長長地嘆了口氣，保羅偷拿錢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往都是事後發現抽屜裏的東西位置改變，還少了些錢猜到的，他也不敢當面問保羅，只是喑自換了個抽屜來放錢，當然，三不五時還是會發現錢少了。但他從來沒想過若是當面碰到這個場面要如何處理，畢竟，他還是希望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即使是表面上的也好，但保羅對他總是有敵意，是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想，好像是最近這幾年，真要說起來，大概是自己過了40歲的生日以後吧，自己周遭的空氣好像都改變了，似乎其他人都約好了一起改變，但沒人通知他。保羅不再和他玩籃球，也不再跟大家一起在星期五晚上去「紐約客」用餐。愛琳似乎變得開朗了些，不再像以前總是抱怨他太龜毛，或是沒有事業上的企圖心，表面上是更和睦了，所有人見到他們，總是羨慕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沒有觀眾的時候，她對他比以前更沈默，有時會露出輕蔑的眼神；她變得漂亮了，他苦笑，大概跟她和修伯特的幽會有關係吧，所有人都以為他不知道，他也順著大家的意思裝傻，反正他最近也不太有欲望想碰愛琳，而修伯特，修伯特一直是他希望變成的樣子，體格高大、有自信、有野心。
窗外傳來希爾達的嬌笑，他走到窗前俯視著她，她正在兩家臨近的草皮上和小狗玩耍，一雙白皙、引人遐思的腿被短褲包裏著，貼身的T恤勾勒出她美好的乳房形狀，看著她，查爾斯暫時忘記他的煩惱，微笑了。

修伯特是天使。

有一天，愛琳向修伯特祈願獲得一個孩子。會向修伯特祈願的人很少，因為很少有人知道他，修伯特也樂的自由消遙，他的性情跟其他天使不一樣，他既不善良也不熱心，而且有點好色。當他聽到愛琳在呼喚他的時候，他本來並不打算理會這個無理的請求，但他一看到愛琳那對豐滿的雙峰，腦袋裡開始咕嚕咕嚕地亂轉，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每晚睡前，愛琳都會向一位天使訴說心裡的想法，她盡可能每天找新的天使說話，她不能讓天使也像查爾斯一樣厭倦她，查爾斯雖然從沒表示什麼，但她感覺得到查爾斯一天比一天無趣。她想，有了孩子，情況也許會不同。她是真心期盼的，修伯特也給了他們一個男嬰，名叫保羅。他是個黑髮的美麗孩子，眼睛深邃。他們站在搖籃旁邊看著保羅，怎麼也看不膩。每個人都喝著香料酒，保羅從搖籃裡凝視著他們。

聖誕節前夕，查爾斯和愛琳兩人跟往常一樣，沒有做愛。但他們一同做了一個夢，修伯特送給他們一個美好的嬰兒作為聖誕節禮物。修伯特，他是你從那兒弄來的啊？查爾斯和愛琳問道。從銀行弄來的。修伯特說。這答案讓人困惑。查爾斯與愛琳都很困惑。

查爾斯認為這是個不好的預兆，隔天就到銀行去查看戶頭，後來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動，但查爾斯仍然不放心，將現金全數提領出來，藏在家裡。愛琳認為夢裡暗示著聖誕節當天的驚喜，且又看到查爾斯鬼鬼祟祟的樣子，她就這樣確信著。愛琳喝香料酒，由於遮掩不住的喜悅。查爾斯為了睡好覺，喝香料酒。

這天夜裡，愛琳主動挑逗查爾斯，查爾斯對於這份殷勤感到訝異，他想，這天並不是每個月的例行做愛的日子，但查爾斯度過了不安的一天，也需要溫柔的慰藉。修伯特看了一場好戲，他非常開心能討查爾斯與愛琳開心，他認為這是他的天使生涯裡做過最成功的一件事。

　　「嘿，想要來一枚嗎？」　　「能怎樣？」
　　「不怎樣。很酷而已。」　　「酷？」
　　「可以把你老爸嚇的屁滾尿流。」　　「嚇的他屁滾尿流？」
　　「嗯。」　　「嗯。」
　　【修伯特把可愛的保羅送給了愛琳跟查爾斯。小時候，保羅是如此的可愛；長大後，是如此的英俊。　　倒數開始。】

　　【修伯特試圖靠近艾瑞克。艾瑞克！你要幹麻？！把獵槍——　　倒數九。】
　　艾瑞克一直很無法理解，父親那晚是怎麼跟他產生對話的。
　　兩個房間之間間隔了一道厚重的水泥牆、一間隔音效果極好的廁所（床下的雜誌與書架上挖空了的厚重可蘭經內的多媒體播放器）、以及一個空洞的走道。
　　怎麼啦？父親的聲音是怎麼傳來的？艾瑞克始終無法理解。
　　艾瑞克獨自躺在公園的長椅上。這聲音回盪。
　　怎麼啦？　　沒事。
　　怎麼啦？　　沒事啊。
　　怎麼啦？　　沒事！
　　怎麼啦？
　　艾瑞克站起身。
　　怎麼啦？　　怎麼啦？
　　怎麼啦？　　怎麼啦怎麼啦怎麼啦……

　　【保羅製造著閃光彈在地下室。艾瑞克躺著在公園的躺椅上。　　倒數八。】
　　又一天。街上。艾瑞克一開始就已跑著。
　　今天過去，保羅會在哪裡？地下室？
　　就像地下室的燈，對面的街景在車身間閃爍。
　　父親已在街的對面，一閃一閃的。

　　【查爾斯透過窗，看見了希爾達的臉。一對靈動的水汪汪眼勻稱的鑲在白玉的面肌之上，棕色的髮在風中飄動。而艾瑞克正看著他。　　倒數七。】
　　看著父親在兩棟房子間每一次的來回穿梭，艾瑞克總有種說不出的興奮感。
　　愛琳伯母好漂亮。艾瑞克使勁跟著父親的腳步；街上的車開的好快。
　　而父親總是能逗得伯母樂不可支。艾瑞克跑了起來。
　　至於查爾斯伯父——

　　【愛琳長什麼樣子艾瑞克幾乎已經忘了。　　倒數六。】
　　那麼，今天過去，也會看見那個女孩嗎？期待開始於學著伯父從窗邊那樣的凝視。
　　街上的車也開的好快。儘管偶爾會回頭，父親仍沒有慢下腳步。

　　【愛琳與修伯特有了姦情。而艾瑞克的出生，注定了他的死亡。　　倒數五。】
　　艾瑞克出生了。

　　【艾瑞克！我是你爸——修伯特幾乎暈眩。　　倒數四。】
　　查爾斯總是在窗子的這一端。保羅在地下室做著閃光彈。
　　他仍記得扔出閃光彈的那一刻，艾瑞克心中的那種驕傲感幾乎讓他忘了自己是誰。
　　艾瑞克！！！
　　喔，保羅。

　　【希爾達啊，你怎麼不肯多看我一眼？艾瑞克站在窗邊。　　倒數三。】
　　艾瑞克呢？　　誰是艾瑞克？
　　在獵槍墜地之時，父親已經幾近崩潰的攤在牆上，全身沾滿了不屬於自己的腥紅。
　　怎——看著眼前的一切，父親試著發出一些聲響，結果失敗。
　　怎——眼前，什麼都沒有。
　　ㄜ——艾瑞克已經不再存在。父親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ㄞ——父親崩潰了。那誰是媽媽？

　　【閃光彈令修伯特幾乎尿濕了褲子。　　倒數二。】
　　保羅是誰？　　來自銀行的男孩。
　　銀行？愛琳笑著問。　　銀行？查爾斯有些狐疑。
　　銀行。修伯特笑的燦爛，一如躺在愛琳手臂中、襁褓中的保羅。
　　來自銀行的男孩。查爾斯逗弄著男孩，笑了。

　　【倒數　。　　砰！】
　　無數的畫面過度的擁塞，夢境再承受不住，炸裂。艾瑞克在夜半驚醒。
　　怎麼啦？父親的聲音從遠方的那一間房傳來。沒什麼。艾瑞克嚅嚅。
　　沒事就早點睡吧。父親的話語帶著鼾聲。
　　艾瑞克聽見父親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