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能夠藉由耳朵接收一波波音浪漫入耳膜並藉由音浪在耳膜與耳壁間那股比海豚所發出的聲波還薄弱的震動聽見聲音,但在哪裡聽、想要將耳朵朝向某些音波來源以便更確實的聽見某些特殊音調的這些期望都是無能實現的奢望。
在外星人的控制之下,外來的資訊確實進入了你的軀體而你也能確實接收到那些訊息,它們進入你的感官時你能夠感受到它們的進入──你所能做的也只有去感受它們的進入。你無能做出任何回饋。外星人將你身體感官所獲得的全部資訊慷慨地與你分享,然後溫婉拒絕了你的一切提議。對不起這恐怕會影響到我的工作;很抱歉必須告訴你你的提議很好可是跟我所要的方向不同。真的很難過必須告訴你:儘管很想,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
你看著你的身體一如往常你看著一面鏡子時所能夠看見的再熟悉不過的那個身體──剛毅、果決、臉上掛著溫暖而有力量的微笑。但在史蒂芬‧金的故事中,那樣的你的身體的控制權不在你這裡。發球權在外星人手中。
嗯嗯,正如你說的,是啊,這樣的描述好像似曾相識呢。嗯?你問我那到底你是在哪裡曾經獲得過類似的感受?關於這點,我想除了你所做出的提議遭受委婉拒絕這個履見不鮮的情況之外,這種無法隨意操控自己身體的感受,應該跟史蒂芬‧金所書寫的題目是有很大關聯的。對你果然是很聰明的,就是捕夢網所欲捕捉之物。
對,史蒂芬‧金的《捕夢網》是從印地安的傳說發展出來的,但你知道更詳細的細節嗎?喔,抱歉抱歉,請你先說說你的夢境吧。
是,正如你記得的那樣,昨夜的月亮看來和被刀剖開的月餅中央那粒渾圓黃澄的鹹蛋黃確實相似極了。對,但雲好厚根本很少看見月亮露臉。是,是。你說在一間白色的透天厝裡面嗎?一個人嗎?是啊我懂,夢就是這樣嘛,在夢中所看見的事物所具備的巨大真實感總是誇大的很不真實,在夢醒之後回想起來其實記得自己曾經看見的只是張灰濛濛、全然模糊的臉。嗯,是啊,那陰森醜惡的嘴即使看不見,那令人反胃的壓迫感仍然能夠讓你察覺到它的存在其實根本就來自你的口腔內,它的存在在你的齒梢、在你的舌尖、也在你的上下口腔膜上。一股腥臭的惡臭先是淡淡的一點,然後從你門牙的齒縫開始蔓延到你的舌尖,擴張到你整個口腔,然後,砰!那股腥臭直接衝上你的腦然後一下掉落又回到你的嘴而你的嘴感受不到它了。你感受不到你的嘴,那已經不是你的嘴了。你的嘴是有著陰森醜惡皮肉綻開的持續壓迫著你不讓你呼吸的那張嘴。喔,是啊,別說是你,連我自己在這麼描述完也有股強烈想要嘔吐的欲望呢。幸好這不過是夢。而且,你當時也沒真吐出來吧?是吧。
不。請繼續說,很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打斷了你了,請繼續吧。呃,我想你剛剛提到了一間白色的透天厝以及那張令人暈眩的嘴。嗯,嗯,嗯。你們上到位在了二樓的臥室。等等!你是怎麼上樓的呢?是走樓梯?還是電梯?電梯喔,誰說透天厝不能有電梯?為了打造無障礙空間啊。喔喔,好的,真抱歉,我懂你的腿雖然不是很方便但還是能夠上下樓梯的。嘿,別生氣嘛!我真的很認真在聽你說呢!好啦,真的很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嗯嗯,真心誠意的,絕無虛假。嗯嗯嗯,剛剛提到的是你上了二樓的臥室。電鋸?哇噢!太酷了吧!是德州電鋸殺人魔嗎?然後你看見窗是開的。電鋸懸浮在半空中……這有些難以理解呢。好吧,我聽,你說。電鋸慢慢降下,降到了地面。是的。然後你看見自己一如你看見鏡子內的自己但又有些不同?不,不是我故意要重複你說的每一句話,請別為此感到不開心,只是這句話有點難理解。我想你的意思是,你能夠看見自己但又無法確定那個自己確實是你所熟識的那個自己對嗎?
嗯,很像,真的很像呢。那麼,你覺得怎麼樣呢?嗯嗯是啊,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會很想醒過來的。那麼,你為什麼不醒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