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俐落的轉身,白袍掠過坐在旁邊學生的手腕。教授向黑板走去,『這樣懂了嗎?』大聲地讓教室裡100位的學生都聽見,但教授並沒有讓他們有回答的機會,那只是顯示專業的口氣,沒有詢問的意思,他用手指敲著黑板上的分解圖式,說道『就是這裡,這裡挖乾淨,之後放入硼砂才不會發臭,這也是最難的部分』。
我從教室門口推進一台餐車,餐車有四層,每一層上都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一群金黃色的小鴨互相推擠著。
『有沒有問題?』教授俯視坐在所有位置上的學生們。
學生靜默。
『發下去』。教授轉頭對我發號施令。
我推著餐車來到第一排的排頭;教室裡總共有10排,一排有10個人,每位都穿著白袍,白袍胸前別著某某實習生的名牌;第一位的實習生笨拙地從我手上接過小鴨子,往後傳,前幾隻小鴨都被他笨拙地的抓法弄掉在地上,但在第5隻之後實習生掌握到訣竅,越來越快。餐車發完一排就前進至下一排;金黃色小鴨很快就到了每個人的手裡。
大家雙手握著小鴨、雙眼看著教授。教授輕聲說『開始吧。』轉身用眼神示意我『這裡交給你了。』就雙手插在白袍的左右口袋裡,走出教室了。
我像個主管一排一排的走動巡視。
記得走到第7排中間時,一位實習生用拇指與食指捏住鴨子的嘴,小鴨子的身體似乎已經掙扎很久累了,放倒在桌上,仍有些微的抖動,兩腳的蹼像踢水般活動著;我說:你怎麼那麼久還在第一步驟。
『我有點害怕。』實習生帶著歉意的表情對我說:『牠好像在看我,一開始牠嘴巴的力量大到把我捏住牠嘴的手撐開。』
這堂課常有這類型的學生,但我立刻被隔壁的女實習生吸引,她低頭,一手把鴨子的眼睛、內臟撥到一邊,開始塞棉花;顯然她已經將最難的步驟做完在進行修補了,進度比所有人都快兩個步驟以上。
我對優秀女實習生說:『妳怎麼不幫他呢?』
優秀的女實習生說:『我也想幫那隻小鴨子,但教授說這是學習,不能讓他錯失學習的機會,以後可是要當個這方面的專業呢!』
我略帶埋怨的口氣說:『你可以告訴他訣竅阿!』
『我告訴過他要掐緊小鴨子的兩個氣孔,另一隻手壓住牠的身體』。她頭都沒有抬起,從抽屜拿出針線盒。『我這裡只花了1分鐘,你已經用了5分鐘以上,你還打算卡在這裡多久?』她手上的動作不因為講話而遲鈍。
操作5分鐘以上的第一步驟,對技術不好的實習生而言只是剛剛好而已,因為他手上的小鴨子,因呼吸而胸前鼓動的金黃色絨皮毛那塊位置,鼓動頻率由慢轉到更慢、極慢……最後停止,雖然慢到停的狀態很接近,不注意或許還看不出來,但差別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可以進行第二個步驟了,快點吧。不然你要拿丙了。』
課程結束後所有小鴨子的標本都放在一個專門擺放標本通風的空間,一個月後教授帶著我進去打成績,依照有沒有味道、有沒有腐爛、假眼睛做得像不像、毛色是否保持金黃色、縫線是否隱藏的好的各項程度來評分;我拿著成績表對照標本的位置,將一隻標本拿起,翻過來看固定小鴨子的底板,寫著『楊清雯』。最高分果然是那位優秀的女實習生呢!一個月前的猜測得到證實,我有一絲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