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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城市中的快與慢改寫
〈裁決〉
「薇拉!好久不見!現在在哪工作?」輸入「臺北,你呢?」切換,搜尋「BGM」按播放,切換,調整圖片大小,切換,「整份報告沒有核心!」切換,同事推薦的護手霜,切換,「在家幫忙賣麵。」切換,調整投影片順序,切換,「對了,妳爸昨天來我家店裡,他竟然有白頭髮了!」,切換,前輩做過的簡報,切換,「妳這樣真的不行!」切換輸入「對啊!我也覺得他老很多。」切換,填入標題,切換,後頭鐘響,「買飯去吧。」
被同事嫌惡的自助餐店貼上頂讓的紅紙,但過淡的竹筍湯與過油的滷肉記憶還是從舌尖竄上來。走過一整條街還是沒有定案,「到底要吃什麼?」「到底要怎麼調整簡報?」「到底可不可以過試用期?」眼前在等紅綠燈的其中一位女人身上的背心,我也有一件,兩年前還在學校的時候,每次穿都要引來一陣讚美,那時候在學校後門街上很多穿著背心的女孩,在陽光下騎著腳踏車趕課,現在,她們跟我一樣被打散在這方格狀的城市網圖中了。噢,還有Facebook的小灰框中,她們被困在裡面重複撥放。「欸,妳吃飯了嗎?」前輩突然出現在背後,他提議去巷子裡吃酸辣麵。「今天下午有人要來面試。」我很清楚我有可能就要行李款款走人了。「我覺得主管對妳特別嚴厲,以前他對新人不會這樣。對了,妳住哪啊?」噢,對,明天要繳房租,也該匯款給爸爸了。「有另一個同事也住那附近呢,你們可以互相照料!」酸辣麵勾芡的很剛好,可惜就是貴了點。
「薇拉,妳進來一下。」前輩向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我別害怕。我走近那間當初面試時的房間,主管把我早上做的簡報印了出來,總共5張A4紙,放在桌上,緩步走到櫃子前倒了一杯咖啡,也倒了一杯水,「這兩個月來……。」我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水杯,但這樣似乎不太禮貌,於是我下令大腦驅動神經,神經驅動肌肉,肌肉協調合作,眼球向上提起了35度,一顆米粒大小的汗珠從胸前往下滑到肚臍,心跳從一小節3拍變成了3.5拍,被人說不順遂的事業線這時也滲出了亮晶晶的汗水,手指開始僵硬,呼吸似乎也就快要停止,主管的聲音開始變得令人暈眩,「妳覺得怎麼樣?」我開始祈禱這時有隻蜜蜂快速飛來,在我的手臂上叮出一個紅腫的包,令我中毒,同事們全部衝進房間裡,搖我搖不醒,前輩拿起電話撥119叫救護車,我在針筒的救贖下陷入無限的睡眠,然後爸爸趕到臺北來,在我床前幫我擦汗。但這裡是室內啊,不太可能有蜜蜂,我的錯誤許願就算有好心的神明要幫助我恐怕也行不通。「嗯?」主管又再問了一次。「我覺得表現得不太好。」我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整個樂團便開始奏鳴,Keyboard鍵盤上下起落,電吉他迷幻勾魂,主唱閉起雙眼,歌聲沉鬱溫柔,觀眾跟著輕輕搖擺,「妳有自知之明。」頓時鼓皮被敲破,麥克風岔音,我的樂團嘎然而止!跳電了,天花板冒出了火花,觀眾開始尖叫並四處逃竄,「但妳很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而且妳有我們要的特質,所以我們決定讓妳試試看。」「什麼?那等一下來面試的人呢?」天花板的碎屑應該要打中我的雙眼才對,或是哪條電線就這樣在我腳邊讓我勾到然後跌倒。「蛤?那是另一個部門的啊。快回去工作吧!希望妳今天下午交的報告大進步噢!」我關上門,前輩給了我一根大拇指。
第二部分:自己個性中的輕與重
〈迷惑的重量〉
世界上沒有自白的實在太多了,我希望自己不斷提問。被白紙黑字質問的學生時代,我整天的生活只為誠惶誠恐回答問題,為要到達被設定好的頂標,我被塞了什麼就吃下什麼——有很多是硬吃。能吞下的有些的確成為養分,在不經意的時刻從腦袋裡脫韁而出,但很多啃不下去的——對我來說也許那就如嬰兒時期不能吃的固體食物吧——必定調整角度使勁地鑲嵌進已經擠滿東西的鐵箱裡,扛在肩膀上。
後來沒了明確的分數指標卻來了迷惘的人生大霧,令我想解的更多了,自緊密社交網絡剝離的隻身的形體加速溶解我可能形成的依賴感,於是我更是一樣一樣地把一整套的什麼往肩膀上擺。「為什麼不找人幫忙?」我只想要別人幫我一點點,剩下的,我想自己來。
也許是因為我太不會消減肩膀上的擔子,導致來幫我按摩的朋友或師傅,都說過我肩膀很緊。不時的酸痛襲來,我得時常轉動,發出啵啵啵的聲音,聽到我身體如此控訴的朋友在驚嘆完都緘默無語,但醫師聽我闡述困擾之後也只說了這是「正常狀態」。
以前有一陣子為了讓體力變好,我嘗試建立慢跑習慣。而神奇地總是在慢跑過後,肩膀就不痛了,可以舒服兩三個日子。學習在踏出腳步時調節呼吸,學習在不安的感覺出現時幫自己打氣,眼神直直朝著前方,汗水浮在蒸氣熱騰的皮膚上,總把腦袋瓜子裡的焦慮稀釋掉。
後來沒了明確的分數指標卻來了迷惘的人生大霧,令我想解的更多了,自緊密社交網絡剝離的隻身的形體加速溶解我可能形成的依賴感,於是我更是一樣一樣地把一整套的什麼往肩膀上擺。「為什麼不找人幫忙?」我只想要別人幫我一點點,剩下的,我想自己來。
也許是因為我太不會消減肩膀上的擔子,導致來幫我按摩的朋友或師傅,都說過我肩膀很緊。不時的酸痛襲來,我得時常轉動,發出啵啵啵的聲音,聽到我身體如此控訴的朋友在驚嘆完都緘默無語,但醫師聽我闡述困擾之後也只說了這是「正常狀態」。
以前有一陣子為了讓體力變好,我嘗試建立慢跑習慣。而神奇地總是在慢跑過後,肩膀就不痛了,可以舒服兩三個日子。學習在踏出腳步時調節呼吸,學習在不安的感覺出現時幫自己打氣,眼神直直朝著前方,汗水浮在蒸氣熱騰的皮膚上,總把腦袋瓜子裡的焦慮稀釋掉。
現在跑步環境少了,就改散步。不論是倦意懶散、暗光鳥探頭出來的夜,還是清涼樹蔭下,諦聽規律的叫聲或與我無關的人聲,總能讓我飄在雲朵裡,飄在流星輕撇的寧靜裡。
凝視星芒的時候,想要緊的事也會變得輕鬆起來。日劇《掟上今日子的備忘錄》裡的女主角今日子,每天早上凝視的是天花板,上面寫著「妳是個偵探」,而她睡過一覺便消除記憶的特質,讓她得在一日內偵破案子,她說:「只要有點小謎團就能夠過日子了!」是啊,解開困惑是那麼迷人,也許我不能像今日子一樣把痛苦遺忘,但要是我該學她這麼想,我的肩膀就能長出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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