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寫作班祕密基地

艾瑞克出生了！

我在我的屋子裡看見保羅的凝視。一如他那年聖誕節剛來到這屋子裡的凝視望。他只是凝視，從不涉入。這黑髮的美麗孩子從不主動傾訴。我曾試圖打斷他的凝視，想問問他看見了什麼？他總是一如往常把凝視改為張望，有時用眼神中的空洞回覆我，有時用漫不經心地笑容凝視我。

保羅會笑，但從來不開口說。他是個美麗安靜的孩子，如今他用他的眼睛看著哭鬧無助的艾瑞克，仍是凝視。

在我走向艾瑞克之前，艾琳已經走向搖籃，她抱起艾瑞克，檢查尿布，確定是否過了餵奶的時間，然後唱起搖籃曲，輕輕的哄唱著，搖晃著懷抱裡的小嬰孩，就如同保羅當年還是小嬰孩的時候般溫柔而又滿足。艾瑞克的哭聲逐漸的變得微弱，然後屋子裡沒有半點聲響。只剩下保羅的注視和艾琳輕輕放下艾瑞克的小心翼翼。

愛琳走向保羅，牽起他的手，來到我的面前。「艾瑞克睡了，你能不能看顧他一下，我帶保羅出去走走。我總是忙著照顧艾瑞克，最近很少單獨和保羅相處。」看著我美麗又溫柔的妻子，我點點頭，再次舉起手上的書，無聲示意著：放心吧！我今天休假，你也出去散散心吧！

開門聲響起後，關門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慢慢遠離。我走到窗台邊，往街道一張望，愛琳的腳步一出大門口，呼應著街道上的車速，開始變得急促，保羅的背影看起來仍在凝視什麼似的，有點被拖拉向前的困窘。

我知道他們要去哪裡。他們在第二個紅路燈口會左轉，然後走向人工綠意環繞的公寓大樓，愛琳會掏拉出購物袋中的兩支鑰匙，不同於平日使用的那一串鑰匙，然後轉動公寓門把，走向她逃離生活靜默的私人場域。

保羅經常陪她一起進出那裡。

保羅四歲的時候，我曾和他單獨外出散步，他拉著我走向那棟公寓大樓，靜靜拿出愛琳購物袋中的兩支鑰匙遞給我，我們一起在門口練習了好幾次轉動門把的動作。當保羅終於用自己的手成功轉動門把，我們站在電梯前，我抱著保羅，讓他的高度和按電梯指標的高度平行，等待他按下往上的電梯。電梯門打開，我仍抱著保羅走入電梯，他的手毫不猶豫在六樓的數字上用力推按，然後我們等待電梯門打開。

當保羅拉著我站在604號前面，我已經知道另一把鑰匙上604數字的意義。保羅練習了轉開鑰匙與門把的遊戲，但我們沒有打開門，我同時聽見修伯特和愛琳的聲音……我拉緊保羅，不讓他推開門，往後退轉彎有點躲藏，抱起有些執意往前的他來到電梯面前。被轉開注意力後，保羅按下往下的電梯，精準的選擇一樓的數字。我們繼續散步，走向超市，填滿愛琳的購物袋，走出超市。

在公園的長椅子上休息片刻時，保羅開始在購物袋裡翻找，然後那兩支鑰匙壓在所有物品的最下面。他抬頭對我笑一笑，風吹動他美麗的黑髮。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和保羅不曾再開口說話，我們凝視，或我們張望，然後對方自己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