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鄉的他者是個如同空氣般的存在,不管怎麼與路人摩肩擦踵還是呼嘯而過,都像隱形人一般,不被刻意的注視突然變成一種自由,一種站在隔岸看待一個複雜的交際網路,而自身卻被抽離般的毫無束縛,輕鬆又孤寂。在倫敦的街頭,東方人就是一縷縷幽魂,每個人似乎看著我,又輕易的透過我望向遠方,就像每每在回家的狹窄過道中,被迎面而來的房客穿越,自己卻像不曾存在一樣。
或許對他來說我並不屬於那個空間,但是倫敦老舊公寓的氣味卻是那麼真實的留在腦海當中,那種帶著霉味,些許腐敗但依舊逞強的刺鼻,是苟延殘喘的日不落帝國的氣味,沿著樓梯一層層蔓延到房間,襯著昏黃的燈光,照著房間也是黃澄澄的,從早到晚都像黃昏。這個氣味似曾相似的很,嗅覺似乎是感官中最容易觸發腦海深處記憶點的一覺……父母的臥房也是飄散著這樣的味道,是陳舊的房間共同擁有的一股年代感,或許是因為地毯!經年累月的使用,再如何清潔也吸不走的霉味和灰塵,讓房間的時空和媽媽的婚紗照一樣,停留在30年前的幸福笑容。
如果跟著甜腐的氣味再走下去,似乎探到記憶更深處的影像,模糊的畫面承載更沉重的歷史感,地毯的花紋更精緻了,小手還扶著雕花椅,差點碰倒了一尊青花瓷瓶,那是從上海逃難到台灣的鄰居姥姥的寶貝,就安放在客廳的圓桌上,姥姥家的佈置擺設就是飄著這樣一股濃濃甜香,還帶著租界的貴氣、放不下的排場,似乎只要坐在搖椅上頭一轉,用金指甲套子擒著菸抽,就能看到窗外的十里洋場,呼一口菸恍見繁華初上。
我卻無緣見到這樣繁華頂峰的上海了,或許常熟路上的法國梧桐還能撐撐場面,但已掩不住改成人民公社的,老洋房的殘敗模樣。秋日的落葉下了一整地,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