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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城市中的快與慢改寫

〈裁決〉

  「薇拉!好久不見!現在在哪工作?」輸入「臺北,你呢?」切換,搜尋「BGM」按播放,切換,調整圖片大小,切換,「整份報告沒有核心!」切換,同事推薦的護手霜,切換,「在家幫忙賣麵。」切換,調整投影片順序,切換,「對了,妳爸昨天來我家店裡,他竟然有白頭髮了!」,切換,前輩做過的簡報,切換,「妳這樣真的不行!」切換輸入「對啊!我也覺得他老很多。」切換,填入標題,切換,後頭鐘響,「買飯去吧。」

  被同事嫌惡的自助餐店貼上頂讓的紅紙,但過淡的竹筍湯與過油的滷肉記憶還是從舌尖竄上來。走過一整條街還是沒有定案,「到底要吃什麼?」「到底要怎麼調整簡報?」「到底可不可以過試用期?」眼前在等紅綠燈的其中一位女人身上的背心,我也有一件,兩年前還在學校的時候,每次穿都要引來一陣讚美,那時候在學校後門街上很多穿著背心的女孩,在陽光下騎著腳踏車趕課,現在,她們跟我一樣被打散在這方格狀的城市網圖中了。噢,還有Facebook的小灰框中,她們被困在裡面重複撥放。「欸,妳吃飯了嗎?」前輩突然出現在背後,他提議去巷子裡吃酸辣麵。「今天下午有人要來面試。」我很清楚我有可能就要行李款款走人了。「我覺得主管對妳特別嚴厲,以前他對新人不會這樣。對了,妳住哪啊?」噢,對,明天要繳房租,也該匯款給爸爸了。「有另一個同事也住那附近呢,你們可以互相照料!」酸辣麵勾芡的很剛好,可惜就是貴了點。

    「薇拉,妳進來一下。」前輩向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我別害怕。我走近那間當初面試時的房間,主管把我早上做的簡報印了出來,總共5張A4紙,放在桌上,緩步走到櫃子前倒了一杯咖啡,也倒了一杯水,「這兩個月來……。」我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水杯,但這樣似乎不太禮貌,於是我下令大腦驅動神經,神經驅動肌肉,肌肉協調合作,眼球向上提起了35度,一顆米粒大小的汗珠從胸前往下滑到肚臍,心跳從一小節3拍變成了3.5拍,被人說不順遂的事業線這時也滲出了亮晶晶的汗水,手指開始僵硬,呼吸似乎也就快要停止,主管的聲音開始變得令人暈眩,「妳覺得怎麼樣?」我開始祈禱這時有隻蜜蜂快速飛來,在我的手臂上叮出一個紅腫的包,令我中毒,同事們全部衝進房間裡,搖我搖不醒,前輩拿起電話撥119叫救護車,我在針筒的救贖下陷入無限的睡眠,然後爸爸趕到臺北來,在我床前幫我擦汗。但這裡是室內啊,不太可能有蜜蜂,我的錯誤許願就算有好心的神明要幫助我恐怕也行不通。「嗯?」主管又再問了一次。「我覺得表現得不太好。」我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整個樂團便開始奏鳴,Keyboard鍵盤上下起落,電吉他迷幻勾魂,主唱閉起雙眼,歌聲沉鬱溫柔,觀眾跟著輕輕搖擺,「妳有自知之明。」頓時鼓皮被敲破,麥克風岔音,我的樂團嘎然而止!跳電了,天花板冒出了火花,觀眾開始尖叫並四處逃竄,「但妳很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而且妳有我們要的特質,所以我們決定讓妳試試看。」「什麼?那等一下來面試的人呢?」天花板的碎屑應該要打中我的雙眼才對,或是哪條電線就這樣在我腳邊讓我勾到然後跌倒。「蛤?那是另一個部門的啊。快回去工作吧!希望妳今天下午交的報告大進步噢!」我關上門,前輩給了我一根大拇指。
 
 
第二部分:自己個性中的輕與重
 
〈迷惑的重量〉
  世界上沒有自白的實在太多了,我希望自己不斷提問。被白紙黑字質問的學生時代,我整天的生活只為誠惶誠恐回答問題,為要到達被設定好的頂標,我被塞了什麼就吃下什麼——有很多是硬吃。能吞下的有些的確成為養分,在不經意的時刻從腦袋裡脫韁而出,但很多啃不下去的——對我來說也許那就如嬰兒時期不能吃的固體食物吧——必定調整角度使勁地鑲嵌進已經擠滿東西的鐵箱裡,扛在肩膀上。
  後來沒了明確的分數指標卻來了迷惘的人生大霧,令我想解的更多了,自緊密社交網絡剝離的隻身的形體加速溶解我可能形成的依賴感,於是我更是一樣一樣地把一整套的什麼往肩膀上擺。「為什麼不找人幫忙?」我只想要別人幫我一點點,剩下的,我想自己來。
  也許是因為我太不會消減肩膀上的擔子,導致來幫我按摩的朋友或師傅,都說過我肩膀很緊。不時的酸痛襲來,我得時常轉動,發出啵啵啵的聲音,聽到我身體如此控訴的朋友在驚嘆完都緘默無語,但醫師聽我闡述困擾之後也只說了這是「正常狀態」。
  以前有一陣子為了讓體力變好,我嘗試建立慢跑習慣。而神奇地總是在慢跑過後,肩膀就不痛了,可以舒服兩三個日子。學習在踏出腳步時調節呼吸,學習在不安的感覺出現時幫自己打氣,眼神直直朝著前方,汗水浮在蒸氣熱騰的皮膚上,總把腦袋瓜子裡的焦慮稀釋掉。
  現在跑步環境少了,就改散步。不論是倦意懶散、暗光鳥探頭出來的夜,還是清涼樹蔭下,諦聽規律的叫聲或與我無關的人聲,總能讓我飄在雲朵裡,飄在流星輕撇的寧靜裡。
  凝視星芒的時候,想要緊的事也會變得輕鬆起來。日劇《掟上今日子的備忘錄》裡的女主角今日子,每天早上凝視的是天花板,上面寫著「妳是個偵探」,而她睡過一覺便消除記憶的特質,讓她得在一日內偵破案子,她說:「只要有點小謎團就能夠過日子了!」是啊,解開困惑是那麼迷人,也許我不能像今日子一樣把痛苦遺忘,但要是我該學她這麼想,我的肩膀就能長出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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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逐

  「孩子都長大了,再活也沒幾年,我已經對的起你了吧」老人的妻子把那張紙放到神桌上。

  妻子早就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老人繼續盯著攤在茶几上的報紙,一個字一個字往下讀,他在等,等乾涸欲裂的喉嚨所發出來的聲音不會背叛他,

  「現在都甚麼歲數了,對的起又怎樣?」老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舉起了報紙,遮住了整個上半身和臉龐。

  離婚協議書就擱在神桌上,從那天之後,老人在紙張上頭隨意堆疊了一些雜物,紙面多了許多折痕,只有上面妻子的字跡還是一樣工整。

  沒幾年,妻子走了,神桌上方掛著她的相片,木製相框裡的妻子感覺又老了幾歲,線香盒早就空了,骨灰盅上積了一抹厚重的塵灰。老人燒了那張紙,他很清楚妻兒是自己的累贅。

  老人漸漸地不太回家了,除了睡覺,就在城市裡的某處溜搭,人們經常與坐在便利商店前的老人擦身而過,便利商店門口的右側是一座像溜滑梯般的斜坡,斜坡的盡頭是連著幾戶人家的一面石牆,,爬上斜坡的車因為斜坡過高的傾角,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行人,溜下來的則因為速度太快,只好緊急剎車。在這,時空是由無數個瞬間組成的,老人感覺似乎只有在這,他才能留下些甚麼。

  某天從斜坡那回家後,老人從家裡倉庫翻出當年為了孫女買的嬰兒車,沒用過幾次跟新的一樣,將生活必需品全扔到車上,開始在城市裡流浪。

  這個城市越來越多人看過老人與他的嬰兒車,每天便利商店的店員交班前,都會跟他抽一根菸。

  便利商店旁的街口,老人推著早已沾滿汙漬的嬰兒車,膝蓋不停地顫抖,隨著倒數中的數字,小綠人加快了腳步,老人開始往對街走去,奔跑中的行人越過他的身影,他垂著頭步伐卻越來越慢,老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斑馬線條紋上只剩下老人與他的嬰兒車,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一台車在他旁邊停了下來,老人的身影映照在光滑的引擎蓋上,他抬起頭看著自己,老人似乎懂了,總有一天,他會這麼做的。

  某天,老人在路邊撿到一塊破布,便把全身家當用破布包著,披在肩上,嬰兒車則被棄置在高架橋下停車場的角落,老人只有在採買的時候,嬰兒車才會重新在停車場往便利商店路上的某處閃現。

  今天是採買的日子,路上風有點強,嬰兒車的後輪鬆脫了,隨著顛頗的路面顫抖著,老人只穿著一條格紋內褲,腳底因為長期赤腳行走長滿了厚繭,凌亂不齊的三分短髮是昨天剛剪的,有幾處幾乎可以直接看見紅腫的頭皮,老人經常駐足在便利商店前的落地窗,撥弄自己的頭髮,想著待會回到落腳的地方要把它剪了。

  一路踉蹌地來到便利商店門口,老人把嬰兒車停在斜坡的邊緣,坐在階梯上把香菸從破布裡掏出,一邊輕快地敲著香菸一邊凝視今日斜坡的模樣,商店的自動門緩緩地打開又合了起來,站在門口的上班族叼著菸,大拇指仔細地在手機螢幕上來回輕按,連抽了兩根菸,接著進去買了一瓶紅茶就離開了,香菸已經敲到空了大半截的菸紙,被送到老人的嘴邊。

  猝然,一陣強風從城市裡的某處撲了過來,打散了老人手中飄起的濃白霧氣,嬰兒車的輪子悄悄地開始轉動,從斜坡上一拐一拐地往下滑,老人手指夾著香菸,欣賞著嬰兒車被這巨大又細微的時空吞噬的每個瞬間,老人深吸了一口菸,乾癟的兩片厚唇縮成一個小圈,輕緩地吐出來,老人嘖了一聲,煙霧被風捲進了老人眼裡,一陣刺痛,眼角邊緣擠出 一滴淚水,他用手背揉了揉紅腫的雙眼,緩緩地重新張開,車子已經溜過斜坡的中間點,與馬拉松選在終點前不斷加速一樣,眼看就要撞上前方十五公尺的石牆,老人把香菸一扔,死命地追著嬰兒車,老人一邊狂奔一邊嘶吼,口水從嘴角旁流出來,立即被刮過老人臉龐的強風帶走,十公尺,五公尺,兩公尺,這時候嬰兒車的速度幾乎跟穿越黃燈的摩托車一樣快,一公尺,一個胖子的厚度,一個瘦子的厚度,老人鑽入石牆與車子間的夾縫,嬰兒車衝向老人懷裡,老人消瘦的身形幾乎無法承受如此猛烈的撞擊,內臟被擠壓至腹腔裡的各個角落,後半車身被慣性作用使勁地拋起,直到幾乎要翻了一圈,又氣力數盡地從半空中墜落,回到柏油路上。

  之後,老人繼續在城市裡流浪,卻再也沒有人看過那台嬰兒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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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份:個人輕與重的描寫

阿威

阿威,是我的雙胞胎哥哥。

我們是異卵雙生的攣生兄妹,名義上阿威是我的哥哥,但實際上個性和性別的差異,造就親戚都誤以為我是阿威的姊姊。每每親戚致電到家中,都會問上這麼幾句話:『芬呀,爸爸媽媽不在家嗎?那弟弟呢?』,『阿芬,最近學校功課忙不忙,那弟弟怎麼樣?』,『小芬,阿嬤在不在你們這邊?爸爸媽媽出去工作了嗎?那你跟弟弟吃飯沒有?』而早已習以為常的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糾正這些大人們可愛的錯誤:『我沒有「弟弟」,你記錯了。』

不過,這個錯誤卻也跟了我好幾年。而自己的母親,也一直認為我和阿威的角色需要互換,我應該是個穩重,負責,規矩,貼心的哥哥,而阿威就該擔當頑皮,任性,愛耍賴的妹妹。小時後,阿威和我的個性上是有些許男女錯置的面向,例如:阿威的書桌永遠是最乾淨的,而我的書桌永遠找不到一個完整桌面,母親常常疑惑我如何在書桌上完成我的功課。阿威在還沒發育的時候,長得十分瘦小,白皙的皮膚,巴掌的臉蛋,加上稚氣的嗓音,當時,阿威甚至矮我半個頭以上,導致阿威與我對看時,都需要微微的抬高頭,母親常常會唸叨:「豬不肥、肥到狗」。我想,可能是阿威非常挑食所影響,而我呢?只要阿威不吃的東西,我都會撿起來吃,甚至主動把碗中阿威喜歡吃的食物,分給他吃。

母親總是對我說:『你就像是個好「姊姊」。』

記得小學註冊日當天,工作繁忙的母親託叔叔帶我們去學校註冊,原先母親的設想,是我和阿威可以念同班,上學、念書、放學,和做功課都可以綁再一起,主要的目的是幫母親就近監管阿威的學習狀況,不料叔叔卻以「雙胞胎應是獨立的個體,嫂嫂讓他們各自發展才對。」的理由,將我和阿威登記在不同的班級。阿威做什麼事情都很快,念書快,寫功課快,吃飯快,收書包也很快;而我相反的緩慢。放學時,阿威總是一馬當先站在我的教室窗口喊我的名字:『阿芬,阿芬,出來,要回家了。』而還在抄聯絡簿的我,正努力的一筆一畫記下黑板的功課。家長會的時候,我的級任老師對母親說:『黃祿芬的哥哥膽子很大,第一次到教室窗口喊妹妹的名字,我告訴他我是這個班的導師,問他來這邊做什麼?他很大聲的告訴我:「我是黃祿芬的哥哥,我要帶她回家。」。』

「膽子大」是母親一直以來對阿威的印象,私底下母親曾擔心阿威長大可能會做流氓,而我這個成天到晚黏著他,跟著他的妹妹,有可能會變成流氓婆。

到小學二年級時,一次報社來採訪我所念的國小,當時秀朗國小是台北縣最大的國民小學,報社希望以雙胞胎的主題呈現,請學校將全校的雙胞胎集合起來。在集合前,雙胞胎得各別接受導師的訪談,訪談結束後,我和阿威肩併肩走向辦公室集合,還記得我們兩個邊走邊聊老師問的問題,令我印象深刻的問題是:『你崇拜的人(偉人)是誰?』阿威的答案是「國父」;我的答案則是「我叔叔(是藝術家)」,其他問題是喜歡什麼寵物?喜歡吃什麼?喜歡的顏色…等等,我才發現,我與阿威有如此多的不同。曾經同進同出,吃一樣奶水長大,睡在同一張床上,如此密不可分的我們,到了彼此上了大學唸書,一次阿威回家,在閒聊中阿威悄悄告訴我:『昨天晚上,我從中壢騎車經過家門口。』當下我的反應卻是怪他怎麼不帶著我出去,阿威頑皮的朝我笑笑:『我覺得帶著妳不方便,而且如果我跟妳說什麼,或是我做了什麼事情,妳一定會告訴媽媽。』此刻起,我才意識到阿威不再跟我密不可分,他已經慢慢的和我畫清界線。

阿威退伍後,就像是雛鳥長成,準備振翅飛翔,離開母親的懷抱,而我,永遠的備援投手,依舊待在牛棚內熱身,在阿威的身後支持他。阿威工作兩年後決定到澳洲當背包客時,我心底是有些羨慕的,羨慕他可以把台灣的一切,工作、家人包括朋友都放下,隻身前往澳洲,而汲汲於賺錢的我,放不下工作,又捨不下家人,於是和阿威分隔兩地。從他的臉書上看得出來他優遊快樂的模樣,幾次從澳洲打電話回來,也多是報喜不報憂,中間,我和母親也花了不少的錢買好他需要的過敏藥膏,筆記型電腦,寄到遙遠的澳洲給他。等到回來聽他講著澳洲的點滴,才發現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國度生活,並不是件輕鬆容易的事。

母親問我:『如果你要像阿威一樣去澳洲,你會怎麼做?』

我想也不想:『一定要先找好住的地方和工作,身上要換幾十萬台幣帶過去,避免沒有錢可以用的窘境。』

阿威這樣不懂瞻前顧後的想法,令母親時常煩惱和擔心阿威現在的經濟狀況,而我總是樂觀的告訴母親:『我們都已經成年了,現在阿威自己在外獨立生活,或許可以讓他的想法更成熟一些!』支撐家的不再是父母,離開原生家庭的庇護,阿威也開始學習扛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或許,我也該卸下姐姐的角色,不是嗎?

 

第二部份:第三週作業改寫

再見,再見

車站內,人潮擁擠,有的是趕時間的上班族,穿著光鮮亮麗的套裝,腳踩細跟高跟鞋,手提著裝著早餐的紙袋,可頌的香氣從紙袋內飄出,不一會兒消失在偌大的空間。也有拖著笨重的步伐,拄著拐杖緩慢行走,到醫院去報到看早診的老人,或是身著俐落的西裝,邁開自信的步伐,剛要啜一口手中的美式咖啡,卻被身後追逐奔跑的小學生給撞翻,咖啡瞬間染上白襯衫,點點咖啡漬順著棉質襯衫的纖維擴散出去。

『對不起!』小學生笑嘻嘻的道歉,那人擺擺手,孩童們吐吐舌,一溜煙往大廳奔跑四散。

那人掏出手帕試圖吸乾襯衣上的咖啡,卻不想怎麼也拍不掉那惱人的汙漬。未婚妻看到了,或許又該大驚小怪起來,自己則是又多了一件咖啡襯衣。假如,突然一個小小的念頭從腦中竄起,假如換做是「她」呢?反而會把整杯咖啡從頭澆下,和自己的咖啡襯衫比美,腦中的畫面一閃而逝,那人不禁菀而一笑。手機的提示鈴聲響起,那人沒聽到,第二聲、第三聲的提示聲接連響起,那人回過神來滑開手機螢幕,跳出一封郵件─「記得今天要試禮服,還有,不要遲到。」。

未婚妻老嫌自己的記性,昨天才說過的話,今天馬上又需要重述一遍;更誇張的是,前一分鐘交代的事,下一分鐘就又忘記了。『你的腦袋到底裝的是什麼?』一次未婚妻不客氣的問道。他聳聳肩,笑而不答。那人按壓著自己的額角,開始回想今天的行程,試禮服不要遲到就像是句魔咒,緊緊箍住自己的腦袋,越來越緊縮,緊縮到快把自己唯一念想給擠壓出來。

迎面而來是拉著行李箱的旅客,旅客拿著地圖,拖著笨重的行李,一路停停走走的四處張望,旅客的目光和那人對上,旅客的腳步停下來,而那人原本在按壓在額角的手也停下。

乘客不斷在兩人周圍遊走,時間不停的流逝,還沒來得及趕上車的乘客,在月台踱步懊惱著,一隻小狗從寵物籠溜出來,和保全人員在玩起警察捉小偷的遊戲,樓梯間的電燈因電路壞掉忽亮忽滅,工人扛著梯子,小心地避開人群朝維修地點走去,大廳內的車次看板不停的更迭交替,時間,似乎沒有為他們膠著的目光而停留。

腦中上鎖的記憶被打開,「她」是唯一通往鎖孔的答案。李維,真的是妳嗎?那人不敢開口,深怕一開口這一切又會像虛幻的泡泡被戳破。

眼見那人動也不動,李維只能拖著行李,朝那人的方向靠近。笨重的行李拖遠了兩人的距離,李維拋開行李拉桿,拉下包包肩帶,一步一步的朝Luke方向前進。Luke彷彿看到當年,每每到車站接李維的時候,李維總是笑咪咪的朝他揮手,穿過重重的人群,一次,還因為自己沒看見李維,轉身要離去時,李維匆匆的推開人群上前,一不小心撞到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老太太大叫一聲,驚動了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李維,也包括自己。

一個不小心,李維在Luke的跟前跌倒,Luke快一步伸手扶助她,『對不起,對不起。』李維站穩後,立刻拉開兩人的距離,嘴角帶著歉意,目光看著地板。

『李維,妳的腳,還沒好嗎?』

『哈哈,我的腳嗎?應該就是這樣…子吧?』李維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右腳弱弱的回應。

『那妳怎麼不回我的信?妳搬家了嗎?還是妳沒有收到我的信?妳知道這幾年,我一直再找妳嗎?』李維一直不抬頭,Luke只能對著李維的頭髮頂問。

李維有兩個髮漩。

在幫她梳頭的時候,Luke曾經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高叫:『你有兩個髮漩?』李維搶下他手上的梳子,迅速的將自己的長髮梳攏,高高的抓起,在髮頂上梳成髮髻。

『你看錯了。』李維抓著梳子輕輕的往他的頭頂敲去。

若干年後的證明,李維真的是個好強的女孩。因為一場車禍,她斷掉了所有與Luke的聯繫,Luke完全無法得知她的消息,只能從身邊共同朋友的口中,拼拼湊湊李維這幾年的狀況。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Luke一連串的問題,Luke接起電話,而李維趁隙回頭撿起地上的行李,往反方向快速離去。Luke沒有出聲攔住李維,他知道就算他想攔住她,李維還是會從自己的身邊逃開,他望著李維倉皇離去的背影出神,連一句別離的話與都來不及說出,以前呢?李維總是拽著他的衣角,久久不捨與自己分開,哪怕是再過一堂課的時間又可以相見,李維的目光還是緊緊的鎖住自己,讓自己同樣不捨分離。

『Luke?Luke?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電話那頭,未婚妻的聲音不耐的叫喚:『今天要試禮服,你不要遲到了。還有,你朋友裡面有沒有一個叫李維的?那是你哪一期的同學?是男生是不是?寄給他的帖子被退回來了,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把帖子交給他…』

『好。』Luke把手機掛掉,朝著李維消失的方向,直直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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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嚴

  二十年前,老人的妻子要跟他離婚,老人面無表情,他跟她說為了孩子我們再忍忍吧,之後的每一天,家裡空無一人的時候,老人一想起妻子說過的那些話,便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掩住整張枯朽怯懦的臉龐,用盡全力施吼。

   五年前,老人的妻子過世了,兒子舉家移民去澳洲,老人不善交際,老友們即使妻子不在了,好歹也跟兒女同住,忙著打理兒孫們的瑣事,他覺得實在不方便搭擾,就連妻兒還在的時候,老人雖不願意相信但他很清楚,妻兒都是自己的累贅,他逐漸抹去妻兒刻劃過的痕跡,老人有時候坐在電視機前發呆直到清晨,有時候則在便利商店或麥當勞解決三餐。

  三年前,老人待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寧願在城市裡的巷弄裡溜搭,累了就找個地方坐著,他特別喜歡坐在便利商店門口的階梯,門口的右側有一個像溜滑梯般的巨大斜坡,斜坡的盡頭是連著幾戶人家的一面石牆,爬上斜坡的車看不見斜坡後的行人,又必須輕踩油門對抗地心引力,一不小心就會在便利商店門口發生事故,溜下斜坡的則常常在斜坡前速度太快,只好緊急剎車,在這,時空是由無數個瞬間組成的。

  兩年前,老人從家裡倉庫找出當年帶孫女去散步的嬰兒車,並把生活必需品全扔到車上,他不缺錢,還是把那個家賣了。

  半年前,老人推著沾滿汙漬的嬰兒車,膝蓋不停地顫抖,隨著倒數中的數字小綠人加快了腳步,老人開始往對街走去,奔跑中的行人越過他的身影,他垂著頭步伐卻越來越慢,斑馬線條紋上只剩下老人與他的嬰兒車,他已經好幾次這麼做了,老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一台車在他旁邊停了下來,老人的上半身映照在光滑的引擎蓋上,他抬起頭盯著自己,老人似乎懂了。

 三個月前,老人把所有家當用一張破布包起來,披在肩膀上,高架橋底下的立體停車,二樓陰暗潮濕的角落,嬰兒車就靠在斑駁的水泥牆上,老人只有在採買的時候,嬰兒車才會在停車場往便利商店路上的某處閃現。

  現在是盛夏的午後,今天是採買的日子,嬰兒車的右後輪鬆脫了,隨著顛頗的路面顫抖著,老人只穿著一條格紋內褲,腳底因為長期赤腳行走長滿了厚繭,凌亂不齊的三分短髮是昨天剛剪的,有幾處幾乎可以直接看見紅腫的頭皮,老人每次經過店面的落地窗,便會駐足在那,撥弄自己的頭髮,想著待會回到落腳的地方要把它剪了。

  一路踉蹌地來到便利商店門口,他把嬰兒車停在斜坡的邊緣,坐在階梯上把香菸從破布裡掏出,一邊輕快地敲著香菸一邊凝視今日斜坡的模樣,十幾分鐘過去了,香菸已經敲到空了大半截的菸紙,被送到老人的嘴邊,指縫間竄出濃白的霧氣。

  老人沒注意到嬰兒車剩下的三個輪子開始轉動,從斜坡上往下滑,速度越來越快,老人手指夾著香菸,欣賞著嬰兒車被斜坡這巨大又細微的時空吞噬,他就這樣看著嬰兒車往下溜,好像過了很久, 剎那間,老人改變了主意,把香菸一扔,死命地追著嬰兒車,車子已經溜過斜坡的中間點,與馬拉松選在終點前不斷加速一樣,眼看就要撞上前方十五公尺左右的石牆,或者被兩邊的來車碾碎,老人一邊狂奔一邊嘶吼,口水從嘴角旁流出來,立即被刮過老人臉龐的強風帶走,十公尺,五公尺,兩公尺,這時候嬰兒車的速度幾乎跟穿越黃燈的摩托車一樣快,一公尺,一個胖子的厚度,一個瘦子的厚度,老人鑽入石牆與車子間的夾縫,嬰兒車撲進老人懷裡,後半車身被慣性作用使勁地拋起,直到幾乎要翻了一圈,接著三輪著地,毫髮無傷地回到柏油路上。

  之後,老人在城市裡繼續流浪,卻再也沒有人看過那台嬰兒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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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尖銳的聲音、焦急的腳步、爆炸、沖一杯即溶咖啡、重金屬音樂的鼓聲、衝進捷運車廂、網球發球、折返衝刺、在稻田間追趕火車、眨眼、奔馳

 


低沉的聲音、烏龜的速度、邊走邊想、閱讀、等待一杯手沖咖啡、等公車、魚缸中的金魚、靈感的追尋、老婦人的步伐、月亮升起、葉子飄落

 

 

 
<靈感的追尋>
 
作家十三歲的時候,寫下自己第一篇小說。同一年,他愛上了聶魯達的情詩。二十五歲,他成為了暢銷作家,人們為他的愛情小說著迷。
 
有一天他失去了靈感。「 城市衰老之前,只有街角那間的書店裡的人知道孩子們正在逐漸消失。 年輕人紛紛離開,青年一同老去。」 作家沒有辦法理解他筆下那座城市發生了什麼事,愛情無法像植物佔領廢墟一樣在裡面生長,於是他不再寫作。
 
作家在塔羅牌教室遇見她,端坐在客廳,等待命運給她一個答案。他為她抄寫聶魯達的情詩:從你的臀部到你的腳,我想做一次長途旅行。他們相愛,結婚,然後分開。
 
他又開始寫作。四十歲的時候,作家養了貓、寫了詩、開了書店。或者,其實是開了書店、寫了詩、養了貓? 他不記得了。作家的書店開在嘉義市。小時候住在嘉義大林,他的父親在嘉義舊監獄上班。長大後他在臺北唸書。看見稻田追不上火車,天上的星星追不上,風兒也追不上,全部被留在家鄉。
 
每天作家起床,散步在市區的街道,走進那間讓時間凝結的咖啡館,等待一杯細心烘培沖泡的咖啡。有時候走在田野中間,用身體接受微風的吹拂,用雙手碰觸絲瓜棚的葉子,還有耳朵聽見非常非常遠的地方傳來的低鳴聲響。注視著月亮的升起與樹葉的墜落,一天又一天。
 
後來,作家的貓過世了。那天店裡正播放德布西的棕髮少女,1972年的錄音,海飛茲的告別音樂會。他為貓蓋上一張毛毯,動作輕柔像是用指尖梳過少女的長髮。
 
三天後,作家也過世了,留下許多從沒有發表過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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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的快與慢


1.郵差先生在把機車熄火的同時,也把側柱踢了下來,右腳一跨就下了車
2.一眼認出久未聯絡的高中學姐
3.那個樂團即將把出道十年來的歌曲在一個晚上精華呈現


1.木工師傅悉心將兩支長短不一的木頭疊起來,先是對齊,然後畫上一條決定被截斷的線
2.去年秋天收起的手帕,不知道掉到哪裡,今年怎麼翻都尋不著
3.同事說,版畫老師已50來歲,說從小學畫的自己還在找尋最適合的創作方式

 

賣水的人
  按了重新整理鍵,網頁上的廣告就換了,薇拉將他們一一記下。她的早上過了。她習慣在飯後到「救渴」手搖杯店。這禮拜的新口味荔枝果粒凍飲抓住了她的目光,於是她點了一杯,不加冰,半糖。店員趕緊幫她買單,然後在透明杯子裡裝料,倒水,封膜,包裝。下午,薇拉跟部門報告廣告調查結果,與同事一句來一句去,便依據尺寸開始設計客戶要的廣告頁。隔天要交第一版。薇拉不斷在追逐「新」,每天她把新點子、新構想丟給公司,公司對面全家便利商店推出新口味霜淇淋或新產品時薇拉就會買來嘗鮮,每兩週她就買一個新的包,每個月她就換一個髮型。

  薇拉走在回家路上時發現一家新的店開張了,招牌上只寫著「水」。「這家店,只賣水?」薇拉不解地看著老闆,「那以後會賣其他東西嗎?或新口味?」薇拉等了兩秒才聽到老闆吐出「不會」兩個字。老闆擦汗像用毛筆寫一帖字,他似乎不大在乎眼前的客人:「小姐,」薇拉原本要轉身離開,但不得不停了下來,「妳今天,喝過一口清甜的水了沒?」薇拉愣了一下,回想起今早的咖啡與中午的荔枝果粒凍飲,似乎就沒再喝過其他的了。「要不要坐下來,喝一杯水?」老闆的笑容跟廣告上割完稻子的農夫一樣滿足,薇拉心想。她猶豫了十個路人經過的時間。「好啊。」「那妳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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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快與慢

緊急煞車

邂逅

一間書店的消失

便利商店

一則FB狀態

租客與房東交惡

遺忘昨天中午吃了什麼

輕夾層屋頂上,野貓追趕老鼠

石龍子消失在草叢

冬日傍晚,夕陽在大樓間西下

苔痕爬過牆面

一間書店的生成

雨季裡衣服遲遲不乾

手沖咖啡

柏油路上的非洲大蝸牛

市政信箱的回信速度

狹窄人行道上的熱戀情侶

圖書館的預約書籍

季刊漫畫

在自助洗衣店排隊

 

 
銀鹽時間
 
銀板
銀板誕生在完全的黑暗中,它的處境,比柏拉圖洞穴裡的囚徒們更加詭奇。如果上帝在百忙之中回過頭來,或許能夠穿透黑暗,看見靠在牆邊的一張大桌,鑲嵌著黃銅機關的木盒子,加了蓋的淺水槽,緊挨著沒加蓋的淺水槽;幾個男人,要不是瞎了,就是對這奇怪的囚室瞭若指掌,在漆黑之中走來走去,擺弄各種化學藥劑,大聲發表意見。不過,對銀板來說,這個關於房間的假設殊難成立──黑暗裡沒有光,因此沒有時間;沒有時間,因此沒有上帝;不存在的上帝,當然沒有全知的雙眼,那麼,誰有能力看穿黑暗,指認這一切呢?銀板更相信它自己。它以兒童考古學家的精神,勉力分辨走動和交談的聲音,空氣臭兮兮的程度,記錄自己被淋上藥水,被洗淨,或被塞進木盒子裡的次數,並且相信,循環就是世界的全部真相。只是,它仍然偶爾會思忖:那些聲音所說的「曝光」,是什麼意思?「顯影」,又是什麼意思?
 
達蓋爾
出去!所有人都出去,除了你,我親愛的孩子,幫我關上門好嗎?謝謝。我喜歡你最近的努力,你也學得比其他人更快。我們先把暗箱固定好...穩住,孩子,銀板脆弱得很...。就這樣?是的!就這樣,顯影開始啦!現在,我們得耐心地等一等,今兒的陽光挺不錯,大約一刻鐘──許多人說,這是冒瀆,我們這些搞科學的不敬上帝,耍弄魔術,搶奪畫家們的工作,嘲弄神親吻賜福的才華洋溢的雙手和腦袋,他們得花上一個月,或許加上許多想像力,才能畫出一張極逼真的畫來;而我們只要動動小指,就將光線和事物的靈魂誘騙過來。唉,這些愚蠢的傢伙,可憐他們吧,他們不知道,暗箱裡頭光線自己做的工,亦是上帝在做工──光!所有的事物都反射著光,即便在夜晚──大約不久之後,我想,攝影也能在夜晚進行,且進行得比年輕女孩甩掉追求者的速度更快──無論如何,繪畫與對象物之間,隔著畫家的雙眼......區區人類的雙眼,難道比光影的自畫像更真實可靠麼!
老尼埃普斯著實是個先知,上帝保佑他的靈魂──「日光蝕刻法」這名字取得好。自詡為科學家的人,總得是一個,或半個先知。你得比其他人更早看見事物的各種樣貌。來,到窗邊來,但別碰到暗箱,我們來瞧瞧巴黎。進步與科學的巴黎!馬車和蒸汽汽車並排著前進,秩序井然,紳士們體面又莊重,背脊挺得筆直,我簡直分不出他們和行道樹的差別,遊人的服裝也這麼入時,和新裝潢好的店家這麼相稱──優雅、和諧、速度適中的美麗城市!但是注意了,那是從這高樓上才看得見的風景。如果你在街上,肯定想速速走避,怕馬匹急馳的粗重鼻息掀翻了你的帽子,粗魯的鄉下人擦撞你之後揚長而去,賣花女性感美麗的臉龐突然被憎惡扭曲,指天咒罵你的吝嗇,一切都變化得極快,幾乎令人驚慌失措。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呢?更有甚者,待會兒,你會小心翼翼抽出銀板,想看看光線對我們說了什麼,卻更加驚詫地發現,這一切繁華都不存在其上,曝光太慢了,所有活生生、移動著的東西都不會被捕捉,巴黎成了空蕩蕩的鬼城!噢,不過擦鞋人和他的顧客會留下,他們留得夠久,跟所有卑微職業的歷史一樣夠份量──銀板究竟如我們所希冀,是一張時間的顯微切片,囊括了所有細節?或成了一張X光片,清除所有活潑擾動的外加物,顯露出城市真正的骨幹?
看看我們在「真實」的話題上走了多遠。我並非在質疑自己開發出來的技術,只是要你留心自己的各種奇思妙想,它們往往比你本人更快觸及事物的核心。好了,我們打開暗箱吧,打開歷史的大門。噓,等等,你聽見什麼聲音嗎,我親愛的孩子?沒有?哈,我聽得可清楚了──這城市在說話,他說,他也想變成一張照片!
 
擦鞋人
擦鞋人被銀板上的黑影嚇壞了。他認為自己的靈魂已遭惡魔染指,必須尋求上帝的救贖。木箱從手中滑脫,狠狠撞上小腿,但他一無所覺,只顧奔逃向前。好不容易,教堂出現在對街,他跪跌下來,將靈魂交給神,肉身則給了一輛疾駛而來的蒸汽汽車。
街道迅速被洗刷乾淨。擦鞋人的老婆早就想離開他。她找人在城外的亂葬崗上挖個坑,連教區牧師的禱詞都沒聽完。
 
城市
自然從未放棄她的姊妹。她燒毀太過擁擠的房舍,讓藿香薊、蒲公英、刺莧在焦黑的土地上棲居;她驅使雨水,沖毀堤防,公平分配河流與平地;苔蘚、蕈類亦服從她的意志,埋伏在屋瓦陰濕處,悄悄擴張自然的領土。原本,這一切並不順利,人類警覺著,發展出各種殘酷的統治手段,自然節節敗退。但是,人類是如此長於自掘墳墓的物種,他們發明了攝影。從此,人類看不見作為整體的世界,全心喜愛那零點幾秒的畫面,並且相信,那就是真相的全部。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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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8年,達蓋爾使用銀板顯影技術,拍攝巴黎第三區聖殿大道,被視為史上第一張有人物出現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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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份:觀察城市的快與慢

午夜的飆車族
剩十秒鐘奔跑的小綠人
快車道的車輛
趕時間的路人
上班族
快遞公司的送貨員
速食店的外送員
秒針
興奮的狗狗
流浪貓
熱炒店
速食店
躲警察的人(小偷/
取締無照攤販的警察
日出
限速40的巷弄
手扶梯
拿拐杖的老人
盲人
時針
法國餐廳
西餐廳
推回收車的老人
不良於行的人
路邊的乞丐
塞車車陣
排隊的人龍
推回收車的老人
黃昏
天空的雲朵
燭光晚餐
下午茶

 

第二部份:城市的快與慢_文章

再見,再見

車站內,人潮擁擠,有的是趕時間的上班族,穿著光鮮亮麗的套裝,腳踩細跟高跟鞋,手提著裝著早餐的紙袋,可頌的香氣從紙袋內飄出,不一會兒消失在偌大的空間。或是身著俐落的西裝,邁開自信的步伐,剛要啜一口手上的美式咖啡,卻被身後追逐奔跑的小學生給撞翻,咖啡瞬間染上白襯衫,點點咖啡漬順著棉質襯衫的纖維擴散出去。

 

『對不起!』小學生笑嘻嘻的道歉,那人擺擺手,孩童們吐吐舌,一溜煙的跑開。

 

迎面而來的是拉著行李箱的旅客,旅客拿著地圖,拖著笨重的行李,一路停停走走的四處張望,旅客的目光和那人對上,旅客的腳步停下來,而那人原本在擦拭襯衫的手也停下。

 

他們身處在人潮眾多的車站,時間不停的流逝,還沒來得及趕上車的乘客,在月台踱步懊惱著,一隻小狗從寵物籠溜出來,和保全人員在玩起警察捉小偷的遊戲,樓梯間的電燈因電路壞掉忽亮忽滅,工人扛著梯子,小心地避開人群朝維修地點走去,大廳內的車次看板不停的更迭交替,時間,似乎沒有為他們膠著的目光而停留。

 

『李維,是妳?』那人開口打破許久的沉默。

 

李維拖著行李,小跑步的朝那人的方向跑去。就像看到當時,每每到車站接李維的時候,李維總是笑咪咪的朝他揮手,穿過重重的人群,一次,還因為自己沒看見李維,轉身要離去時,李維匆匆的推開人群上前,一不小心撞到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老太太大叫一聲,驚動了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李維,也包括自己。

 

Luke。』李維焦急的揮手回應。笨重的行李拖遠了兩人的距離,李維拋開行李拉桿,拉下包包肩帶,一步一步的跑向LukeLuke這才發現,不是笨重的行李拖慢了李維的行動,是李維的腳,李維其實是一顛一跛的朝自己奔來。

 

一個不小心,李維在Luke的跟前跌倒,Luke快一步伸手扶助她,『對不起,對不起。』李維站穩後,立刻拉開兩人的距離,嘴角帶著歉意,目光看著地板。

 

『李維,妳的腳,還沒好嗎?』

 

『哈哈,我的腳嗎?應該就是這樣…子吧?』李維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右腳弱弱的回應。

 

『那妳怎麼不回我的信?妳搬家了嗎?還是妳沒有收到我的信?妳知道這幾年,我一直再找妳嗎?』李維一直不抬頭,Luke只能對著李維的頭髮頂問。

 

李維有兩個髮漩。

 

在幫她梳頭的時候,Luke曾經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高叫:『你有兩個髮漩?』李維搶下他手上的梳子,迅速的將自己的長髮梳攏,高高的抓起,在髮頂上梳成髮髻。

 

『你看錯了。』李維拿起手上的梳子,輕輕的往他的頭頂敲去。

 

若干年後的證明,李維真的是個好強的女孩。因為一場車禍,她斷掉了所有與Luke的聯繫,Luke完全無法得知她的消息,只能從身邊朋友的口中,拼拼湊湊李維這幾年的狀況。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Luke一連串的問題,Luke接起電話,而李維趁隙回頭撿起地上的行李,往返方向快速離去。

 

Luke沒有出聲攔住李維,他知道就算他想攔住她,李維還是會從自己的身邊逃開,他望著李維倉皇離去的背影出神,連一句別離的話與都來不及說出,以前呢?李維總是拽著他的衣角,久久不捨與自己分開,哪怕是再過一堂課的時間又可以相見,李維的目光還是緊緊的鎖住自己,讓自己同樣不捨分離。

 

LukeLuke?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電話那頭的聲音不耐的叫喚:『上次你要我查的資料,我已經找到人了,她就在…』

 

『在台北。我再見到她了。』

 

Luke把手機掛掉,朝著李維消失的方向,直直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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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動的電風扇

消毒過後,從水溝蓋逃出的蟑螂

墨水在紙上擴散的速度

用鋼筆寫字,一筆一劃的動作

早餐店老闆娘俐落的身手

紅綠燈的倒數秒數

新聞主播講話的速度

在夜市裡移動的步伐

手搖杯店員搖飲料的那雙手

太陽下山的速度

跑步之後滴下的汗水

老人家在做復健

外勞講話的速度

長大

老化

體重機上,數字向下移動的速度

 

<<罪惡感>

      踩下一步,笨重三輪車上層層堆疊的厚紙板只用紅色尼龍繩草率的綁著,微微一晃;踩下第二步,四周鏽蝕的杆上,綁著的麻布袋,裡面的瓶瓶罐罐互相碰撞,發出匡啷匡啷的聲音;第三步,從三輪車後方只能看到一雙枯瘦的腳踝,又一次賣力的將腳踏板往下踩;第四步,笨重三輪車的速度終於出現一點點的進步,不再是踩一下才移動一下的這種前進方式,但是那所謂速度的進步,其實也不過就是從在一張粗糙紙面上,用一支斷水的筆寫字那樣的蹣跚,漸漸進步到變成是用一支廉價原子筆,在柏油紙面上,一步一腳印地刻下自己的句子。

第五步,速度漸漸平穩了。忽然一陣熱風,輕薄的廣告單和散落的舊報紙從三輪車上飛起,一塊塊四方型短暫遮蔽後方駕駛人的視線之後,落在地面,鋪出一條長長的傳單地毯。那雙枯瘦腳踝卻渾然無所覺,繼續左腳往下踩之後換右腳往下踩,右腳往下踩之後又換成左腳往下踩......

從我開始注意到這輛三輪車起,喇叭聲是沒有停過的。其實應該說,是這一長串的喇叭聲吸引我加快速度一路往前騎,想看看前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阿媽,你都擋住後面車子的路了,這樣騎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左腳換右腳、右腳換左腳、左腳換右腳、右腳換左腳……阿媽看著前面的路,一直騎、一直騎,依著好不容易踩出的節奏前進,她的全副心力只能專注在前進這件事情上,她看不到我已經騎到她的身邊,而我的話語被車水馬龍的喧囂聲淹沒,阿媽一個字都沒聽到

「阿媽!」我伸手戳了她那又黑又黏的皮膚一下,她那雙忙碌的腳突然停下來了,好不容易踩出的速度嘎然而止。她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轉頭看著我。

「阿媽,你回收的傳單都掉出來了,而且你的車擋在中間,後面的車子都走不動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語法對阿媽而言太過於繞口,還是因為我說的是國語她聽不懂,阿媽瞇起眼睛繼續盯著我,沒搞懂我找她做什麼?阿媽好像擅自決定讓時間靜止了,在這條熙來攘往的大馬路上。

「叭叭叭叭叭……」砲轟似的喇叭聲把我拉回現實,我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紙張,和後面已經塞得像是一條蜿蜒的河的車陣,用眼神示意,握住三輪車兩側的把手,阿媽的手鬆開,我吃力的把那台笨重的三輪車牽到路邊。

「叭!!!叭……」後方車陣的不耐已經飆升到最高點!一輛黑色馬自達趁著對向沒有來車空檔,疾速超車;後面,一輛深藍色小貨車跟在馬自達後面逆向行駛;黃色TOYOTA計程車也加入它們的行列……

好似我要搶了她的三輪車似的,阿媽駝著那拱得像是座小山丘的背,從馬路中央一步步走向我,想要加快腳步卻力不從心。她真是太貪心了,一邊靠近我,一邊又忙著拾起剛剛掉落了傳單、舊報紙……

通常,都是聲音先出現,才會看到畫面的。就像我總是要先聽到「叮咚!」之後,才會去滑開手機螢幕,看到LINE出現了什麼訊息。就像,我先是聽到了只有油門踩到底才會出現的,那強壯的引擎聲之後,我才看到一輛紅色三菱改裝車「咻------」的一聲,刷過路面。

鐵灰色的柏油路面變得血紅,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救護車來了,急救人員下車,阿媽被抬上擔架,我的手一直緊握著三輪車兩側的把手,沒有鬆開過,因為我要幫笨重的三輪車保持平衡啊!

兩位警察靠近我,我才鬆了手,破爛的三輪車終於傾斜一側,東西倒了,喇叭聲停止了,阿媽不見了……

我眼前被一整片紅佔滿,這紅,是改裝車的紅吧?是吧?是改裝車的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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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乖乖怎麼不見了……

  「就叫你東西別亂放,每次都講不聽」

  在父親和我的背後,表妹手掌貼著冰冷的磁磚,視線在餐桌底下各個角落間掃蕩,像極了正在搜尋食物碎屑的小老鼠。外婆拖著年邁的身軀,手的動作卻靈活的令人詫異,在餐桌上撥弄翻找著那包零嘴。

  那是大年初三,傍晚大家都出門去了,外婆家只剩打完球回來的我和剛睡醒的父親,他拉了一張小板凳坐在電視機前,父親環視客廳周圍,一包零嘴落在雜亂的餐桌上,右手往後一伸,便繼續盯著電視,零嘴一塊接一塊掉進父親嘴哩,電視的強光映射在他的鏡片和雙頰上,那表情,直到現在也未曾改變過,似乎那台機器背後有甚麼無法言傳的奧秘,一點也不像在看電視,反而是那背後的主人在逼視著他,強迫卸下無法自己擺脫的層層甲冑,逃離面對自己以及任何人的恐懼,讓父親得以悄悄地大聲喘息。

  外婆和表妹從外頭散步回來了,遍尋不著零嘴的蹤影,

  「國民黨黨團要求本案重付表決………」七點晚間新聞,他緊握著遙控器,把音量越切越大聲,威嚇背後即將撲倒他的猛獸。我開始無厘頭地取笑電視上的人,希望父親能在我的胡言亂語中,張開嘴吐出些焦慮。從那時候開始的吧,一些我自己不想了解、也無法辨識並行動的想像開始蔓延,死亡對那時候的我而言,是跟活著這件事對立且具體的想像,我不敢死,卻時常幻想自己的葬禮,在征途的終點,回頭珍視那虛浮卻紮實的足跡斑斑。

  外婆粗糙的手從垃圾桶裡拈起乖乖的包裝紙,

  我的乖乖!哇啊嗚嗚嗚!誰把我的乖乖吃掉了啦!

  「好啦好啦,婆再買一包給你好不好?

  表妹的哭鬧聲好令人不安,我時不時偷瞄著老爸的側臉,一句話也沒說,因為老爸需要我一句話也別說吧,這一幕曾反覆在夢境裡重現,我不在那,只留下一雙被捆綁纏繞著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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