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筒

面對一個垃圾筒,你絕不會像對車子小白、寵物小黃那樣,特地為它起個名字;沒事也不會被誰想起,除非有些想丟掉的東西。它們隨處可見,路邊街角或不起眼的靠著牆,有些陣日不見天日,被藏在各種美觀的密封牢籠裡,落得只剩一口頭頂內開蓋。如果三生有幸長得像尊加菲貓,也許站崗位置會昇級到書桌上,被餵食的內容物也將相對高尚。

就拿眼前的這個來說吧!它有著最普通的長相,由四個圓角拉成的一個方形開口,搭配直立挺拔的高度,剛好一口吞下那疊A4大小的報廢表格。即便披著一身白淨的純潔氣質,偏被套上尺寸不合、千年不換的糕餅店塑膠袋,徒留一場俗不可耐,而你從來不覺得它稱得上乾淨。

即使遇上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相信我,這很常發生),也不會有搞混的問題;畢竟,人們對於垃圾的歸所,並不會像帶錯孩子回家那樣的在意。於是,站街邊的,時常被垃圾遊民淹沒視線;站廁所的,無論容量多大,都會有投不準的廢棄物落在腳邊。

有蓋的比沒蓋的擁有更高度的道德感,至少接收蒼蠅蛆蟲們的痴纏時,沒這麼赤裸裸的公開給你看。有清的跟沒清的潔淨程度,都不如手上正要拋下的那些髒骯,包括自慰後沾了體液的一團衛生紙。

 

如何衡量一個垃圾筒的價值?不在於可以接收多少廢物,造型美觀與否,洗過多少次澡,而是在情人或任何一位評斷者的面前,手上那只剛喝空的塑膠杯,讓再卑微的垃圾筒,也有了偉大的可能。

口紅

多數時候,她待在長約一吋半大小的管狀黑色金屬圓柱中,在黑暗中沈靜,等待著下一次的演出機會。她只需要均勻揮灑,展示自身的豔色--蘋果紅、桃紅、橘紅、紫羅蘭紅、玫瑰紅--各種層次的色料混搭油脂,少許石蠟固定化學香料的遊離分子,就能融化一片裸唇的冷硬線條,搭配細微的周邊肌肉運作,適當的微表情,就足以攄獲人心,只要別碰上不識相的乾硬脫皮,或浪費在一路緊抿的沈默裡。

在出門前、化妝間、公車捷運計程車上的空檔,女人,總習慣拿她來煽動情慾,無論是自己的或他人的。有時,人們也用她遮掩蒼白、驅趕蒼老,擠出現下生命中最後的一點活力,無論是活人或死屍。偶爾,我們會見到她在陰柔男子的性感反串中軋上一角,或在爭吵聲中被憤而丟棄於床邊的那件襯衫領子上;她可以演得很討喜,或是很不道德。

她所到之處留下的蹤跡,總是可以引發人性的七情六慾,但下場是悲是喜是濫情,請看倌自行負責。在她每個有限的生命裡,揮霍著人們的貪愛痴狂,也讓情慾歷史讀起來,更顯活色生香。

然而,她的生命力,需要依附著一對微張的水潤雙唇,以便彰顯青春慾望的生猛魅惑;需要一只殘留酒精的高腳杯,才能成為情殺案的指控證據;或是透過一面鏡子,更添冰冷字跡所宣示的那股狠勁;甚至是那張跨時代的全開海報,展示一項永遠不退流行的普普藝術才華。

口紅是否知道,沒有了這些陪襯,她只能待在梳妝台上或百貨櫃上,與其他長相相似、顏色各異的姐妹們,一起眼巴巴的等著慾望再度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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