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居住於城市的緣故,生活節奏似乎也隨著城市的步調及律動所牽絆。大學新鮮人階段,首次離開熟悉的環境到偏鄉念書,幾個來自中部的同學不約而同點出我所具備的幾個城市人特質:走路急行、說話速度飛快,對於步調太慢的等待與拖延很難耐得住性子。一直以為這是在人潮川流不息的城市靈魂中,不可避免的事,早已習慣在十字路口的車流中,魚貫似地為紅綠燈的鳴笛所驅趕,後來才理解並非如此。

如果有一個相當漫長的假期,不需要有任何目標型的工作產出,可能有兩種虛度時光的選擇:一種是隱居靜謐的秘境,隔離所有與世界有關的聯結,用悠而緩慢的步調與呼吸頻率和山林相處,跳脫約制的框架,只在日出鳥啼的一刻為舒適的柔光與微風緩緩喚醒,若以電影取景描述,是一個定格的長鏡頭,分秒間僅有些微的動態差異,人與景看似疏離卻又融合一體,一種抒情於景的人為氣候。我心中所想像的美好假期大致是這幅模樣,但卻與另一種現實悖離,生活的時間感更像不同的特寫、中景鏡頭交錯,快節奏的剪輯,充滿衝突與緊湊,似乎更執著於以另一種迅急的步調與規律來填滿這些時光的空缺,更傾向於在任何行走便捷的據點間精準移動,僅僅比平時放慢一些些節奏,視線範圍是城市的景致與人物,腦袋卻隨時運轉其他與此無關的思索,在他人眼中看似眼神放空,實際上腦海閃過的畫面卻比他們想像中還要更深更多。決定在城市旅行的目的地,大多憑藉兩種直覺:可能是轉了一個巷口偶然相遇的氛圍,也可能是在定心發呆的片刻,腦內突然閃過的一些訊息,這之間的差異,時常摻雜了理性與感性相互碰撞的過程,心理與生理時間感呈現截然不同的狀態。

也有相反的事例,必須用非常緩慢、徐行的步調才能完成。比如與一本書的邂逅通常來自偶然,喜歡在書店裡慢慢搜索,像找尋一種獨特的氣味、一種關於態度的體現,但鮮少停留在書店裡定點閱讀,我經常帶著幾本陌生書伴回家,只因為書中的一句話、封面設計的一個色調,便熱烈歡迎它,直至書櫃已滿便移放在茶几,茶几成山再移至書桌,或直立或橫放循著某種特定的規則排列。選書通常不是難事,閱讀卻是長久的奮戰,這個過程通常發生得異常緩慢,甚至遲滯,以致往往在不同時期買了一模一樣的書籍,在清掃時才恍然大悟。閱讀於我是一個神聖而漫長的儀式,仰賴一些感官的想像,以及與文本之間關係的連結,我通常需要一段時間反覆咀嚼文字與文字、人物與人物之間的張力及關係,投入時常忘卻現實世界的時間感,沉浸在故事的流動感。寫作則仰賴題材及書寫本身的型態,在約一年左右自由書寫的練習中,對於把即時性思維充分敘述並不是難事,用日記留下時間的片段也是如此;但經過設計與佈局的寫作,需要一段長時間的醞釀,費心思考主軸與框架的時間冗長且慢,實際落筆的時間很短,形成不對等的反差。書寫客觀理解的事物相對輕鬆,但要描繪出主觀的心思深具難度,特別是書寫與自己有關的命題,遠比想像複雜,難以快速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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