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伯特給查爾斯和愛琳一個美好的嬰兒做聖誕節禮物。是個出生不到兩個月的男嬰。
「親愛的查爾斯和愛琳,瞧瞧這可愛的孩子?他的名字叫做保羅,是我為您們準備的聖誕節禮物。從現在開始,保羅就是你們的孩子,喜歡嗎?」修伯特指了搖籃裡的小嬰兒,對著查爾斯和愛琳說道。
話一結束,修伯特伸出細長的手指,推了推臉上那副略嫌笨重的粗框眼鏡,這是修伯特在銀行工作後慣有的動作。事實上,修伯特的視力一向良好,臉上那副過氣的眼鏡是他生存的必需品,可以幫助他在銀行工作時維持一種『形象』。
站在查爾斯和修伯特中間的愛琳,長時間以來都曉得那副眼鏡背後所隱藏的秘密,「是一張俊俏的臉,一張能喚醒女人細胞裡幾近原始情慾的臉孔,」愛琳在心裡暗自說著。想到自己的舌尖曾多次徘徊在那致命吸引的線條上,愛琳便不由自主笑了。
「喔!看看這個美麗的小傢伙,他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睛,這麼小就懂得用眼睛說話呢!瞧瞧他那頭烏黑的頭髮,額前的瀏海微微翹著,可像極了維納斯女神,優雅中又帶著幾分慵懶,舒適地躺在那張讓女人驚羨的臉上,這是多麼令人欣喜若狂、令人振奮的畫面!」愛琳把保羅從頭到腳快速瀏覽過,目光最後停駐在保羅那張吹彈可破的臉上。
愛琳的眼睛更亮了,「多麼光滑、無瑕的臉啊!」她在心裡頻頻讚嘆著初生兒的肌膚,藍色的眼珠映上保羅那張細緻的臉龐,眼神中倒也流出幾分初為母的喜悅。不過,對於愛琳這眼神,更精確來說,或許可以稱得上是對造物者的虔誠膜拜;也或者可說是,女人對於『初生』及『青春』的執著與迷思。
搖籃裡的保羅伸了伸纖細的小手指,試著蠕動柔軟的身軀,臉上那雙迷人的眼,似懂非懂,凝視著搖籃前的愛琳和查爾斯。
多年沒有孩子的查爾斯夫婦,看到保羅欣喜不已。他們站在搖籃旁看著保羅,怎麼也看不膩。「修伯特,他是你從哪兒弄來的啊?」查爾斯像是想到了什麼,隨口問了修伯特。
查爾斯一面在心裡習慣自己為父親的事實,一方面腦中不斷跳出一些畫面:清早,他一手攤著報紙,一手抱著保羅,咬了一口司康,趁著咀嚼的空檔中,斷斷續續哼起了當地的童謠,手輕輕搖著保羅的身體。保羅餓肚子嚎嚎大哭,他笨拙地數著奶粉的湯匙數,小心翼翼地把湯匙裡的米黃色粉末倒進盛裝熱水的奶瓶裡。泡好了奶,他扶著奶瓶餵保羅喝奶。
查爾斯從青少年開始,就有個純屬個人的癖好:嬰兒吸允奶瓶或母親乳頭的那份急促,總使他在精神上得到一股純粹的興奮和安心,宛如重回母體子宮。
這些畫面讓查爾斯得以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查爾斯的臉蓄滿了絡腮鬍,這使他看起來多了一分陰鬱與晦澀,而雙頰贅肉抵不住地心引力的作用,全無力地垂塌在兩側,在查爾斯臉部肌肉拉扯和身體晃動下,顯得危危欲墬――那是愛琳極力抵抗的『衰老』。
查爾斯笑了。但緊接著浮出他腦中的畫面削弱了這股想像所帶來的樂趣。
一陣勒緊人呼吸的屎尿味灌入他的鼻腔。保羅的尿布沾滿了濕軟黏稠的糞便,「那足以使愛琳一瞬間彈坐起來,將眼角日漸鬆弛的眼睛睜得鐵大,眼中帶著優雅的鄙夷目光,對著保羅屁股下那片沾著有機化合物的尿布驚呼連連,」查爾斯在心裡,開始排演起未來即將上映的生活戲碼。不過,戲裡的愛琳倒也叫保羅在無意識中,起了個冷顫。
「保羅,他是我從銀行弄出來的。」修伯特回答查爾斯。「銀行。」查爾斯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望了愛琳一眼。這個答案雖然讓查爾斯和愛琳都感到困惑,不過,他們並沒有打算再追問保羅的身世,因為他們清楚像『查明身世』這類的事情,絕不是聖誕節當日該探究的事。
愛琳打開香料酒,倒了三杯,遞給修伯特和查爾斯,也給了自己一杯。
窗外下了好幾夜的雪終於停了。路上積了一層厚重的雪;像夜裡忠實的點燈人,雪面上投影出每一家的微弱燈光和光影重疊的人影,這夜晚,鎮上的街道和往年一樣冷清。
修伯特、查爾斯和愛琳各自喝著自己手上的酒,保羅從搖籃裡凝視他們,美麗的眼睛睜得炯亮,不時發出幾聲「呵呵」的笑聲,又試圖動了幾下柔軟的身軀。
保羅是修伯特別為查爾斯和愛琳精心準備的禮物。修伯特喝了幾口酒,香料酒的香味從他的味蕾擴展開來,順著呼吸道蔓延直竄而上,最後盤據他整個鼻腔。這股誘人的味道沿著神經迴路傳遞,筆直闖進修伯特的大腦中樞,刺激他想起了幾個月前,夜裡那副女性的身軀;女人一絲不掛,當時女人的身上也散著這股甜味。
修伯特又喝了口酒,推了推臉上的鏡框,壓下他眼底對女人胴體的慾望,或許也刻意去忽略一份潛在的愧疚與罪惡。無論如何,修伯特非常開心自己能討查爾斯和愛琳開心。
修伯特、查爾斯和愛琳離開了搖籃,坐回沙發上喝著香料酒。三個人談笑著,腦中卻又各自出現充滿線條和曲線的畫面,於是,他們又喝了更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