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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敏的一天 /

 

「哈啾!」一起床,便放鞭炮似地,噴嚏連—連—連—發。床頭、枕邊凹陷、地板襪子、洗手台牙杯、窗台塑膠花、藤製二手書架、分期付款中的筆電。所經之處,開出白花,如神降臨。「哈—哈—」落魄神祇,回到故鄉,無處安魂,飄飄蕩蕩。六孔七竅腫大,穴中湧泉不歇。母親向裡頭喊叫,只聞迴聲。她想,快溺死的人怎麼還會想吃早餐?

 

「啾!」

 

紅著鼻子、腫著眼眶。這一天。

 

穿上黑衫、黑褲。手臂袖子,別上一小片麻布。鏡子裡的自己,像在耳邊,以最大的氣音告訴別人:「嘿!我家死人囉!」

 

「準備好了東西也不吃,妳從小就是挑食,浪費!難養!」母親還在叨叨許願,可能從她在胎裡就開始了。綿綿無盡,隨時隨地,符咒般隨臍帶纏繞在她頸上。父親將最後一個Y留給她之後,彷彿人間蒸發但無所不在:細胞、毛髮、手骨、鼻腔、記憶。家。浸泡在父親之內,母親釀成酸澀,而她又醉又醒又過敏地長大。一遇灰塵,反應連鎖引爆,炸爛孔洞,以組織液填充。醫生說,遺傳、環境、飲食沒什麼治癒處方,勤打掃、戴口罩吧。不能、不行、不可以——NO。母親將她裝進打著紅色大X的罐子,保護。她卻感覺自己是份福馬林標本,雙眼睜著,不像活著。

 

「哈—啾!」白花狼狽地綻放。

「妳喔,跟妳爸一個樣。」

「那到底,是什麼樣?」滿滿的鼻音,長刺。

「就那個樣。跟我作對的樣!」

 

……」內爆前,手機喚來的小黃車到了,她塞住自己,往盆地南邊。隧道口前的殯儀館,活人真多。靈堂無空堂,鮮花隨主角換檔。循著告別式通知,母女倆來到父親面前。母親祈求一輩子的應允,無聲躺在棺材。方框照上,裱著微笑。這裡花還真多。她屏住呼吸。母親哭了,安安靜靜,像伏流,忽然冒上地面。

 

她什麼沒有,衛生紙最多。白花天使,紙藝大師,創造縐縮宇宙。她當然知道哪個牌子最好,潔白柔軟幾抽,撫慰效果良好。母親接著,一張一張,攤平又緊握,乾的到濕的。夠的,不擔心。她帶了很多包。

 

行禮如儀。她和母親坐在最後,聽著,影片放著。他是誰?比韓國偶像更陌生的男人,要火化了。一行人,穿過靈堂,那兒有設備能製造高溫,還有煙,然後人就輕鬆。黑色的一群人,有男有女,有的和她一樣,手臂一方小麻布,體內有父親的Y。眼神對上,你懂我懂,但不代表接受。

 

「可不可以,也讓我們帶走一點?」等待時,她問其他的Y。母親不知何時在她身後,縮小的,捏著她的手。

 

其他的Y看看她們,又望望彼此。

 

「應該可以吧。」「但妳們有東西裝嗎?」

「呃……」這倒沒想過,完全是一股衝動。

「我我先用這個包起來。」她拿出包包裡一條絲巾,墊上幾張衛生紙,包藥粉一樣,小心地把父親裹了起來。回家路上,母親揣著布包父親,抱孩子似地,沒說什麼。

 

母親決定讓父親睡在一盆香氣濃郁的花叢下。「那是他種的,他最喜歡的花。」

 

「喔。」

 

她拿著冰冰的鏟子,幫忙挖土。母親小心地打開父親。鼻腔一股熟悉騷動——「哈啊啊啊啾—!」突來巨大爆炸,轟地頭昏眼花。哎唷哎唷,又要被唸了,但母親怎麼這麼沉默。她眨眨眼,揉揉鼻子,定定神——

 

嚇!父親不見了。

 

時光凝結。母親緩緩抬頭,對上她紅腫含淚,瞪大的雙眼。

 

「哈哈哈哈哈哈—」她們開始笑。一直笑到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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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記憶是從幾歲開始?大約國小或國中,我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意念在腦中轉身,從此刻向身後回溯,在記憶的迷霧中快速掠過一張張畫面,直到再也無法向前推進無論重複幾次,在記憶之河的起點,被壓在箱底的第一張畫面,總是那個場景:

從空中往下望,一個筆挺的男人:淺茶綠色上身,肩上有金色的徽飾;深茶綠色下身,黑色方頭皮鞋;硬挺的大盤帽微微後仰,仰起的臉帶著微笑,笑著的眼穿越早晨薄薄的霧氣,定在高處,我的臉上。

我在想必是媽媽的臂彎裡,從陽台上向那個男人大力揮手:

「蘋果!」Apple.

Banana!「香蕉。」

「雨傘!」Umbrella.

男人身後有一條小路,每天早晨,進行完這個問答的儀式後,他會踏上那條小路離開我。

Goodbye.」「再見。」

每天傍晚,他會經由那條小路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

大約六層樓高的丘陵,被開墾成U字型的綠色港灣,收納幾十戶的燈火。社區中家家戶戶,隔著一條道路與綠色坡地相望,坡腳用水泥加固,沿著山灣內側畫出一條U字型的停車帶。白日午後,若我們家的車安穩地停在位置上,家中卻沒有其他人,我便會走出家門,對著停車位上方層層疊疊高低相間的深淺綠意大叫:「爸~~

靜待一陣後,停車位上方那片綠意總會吐出一個渾身沾滿塵土的男人,他撥開樹層鑽了出來,被汗水浸溼的瀏海貼著額頭,眼鏡鏡片附著汗水化成的霧珠,對我招手。「我要出門囉」或著「我回來囉」,大費周章地把爸爸喚出來,只是想告訴他這件無關緊要的事,或者想確認他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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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的後面,隱約傳來薩克斯風音樂的旋律,我跟著師傅進到屋裡。

屋子看上去不大,縱深較長,牆壁到天花板漆成象牙白,地面是米白色磁磚。從玄關走進,連接著客廳,客廳和玄關連接的凹壁,放著一顆地球儀。進入客廳,貼著牆壁圍繞著書架,在視線剛好的高度,造型復古的藍芽喇叭,正在播放薩克斯風音樂,音量適中,讓舒服的爵士樂環繞整個客廳。

經過一個可以讓兩個人一起吃飯的飯廳和開放式廚房,連接著兩間房間。喔,飯廳和開放式廚房的對面還有一間儲藏室。兩間房間的左右兩側,各有一間廁所,左邊這間只有一個馬桶,地板上放著兩三個貓用砂盆,給貓用;右邊這間有乾濕分離的淋浴間,跟免治馬桶,給我用。

左邊的房間門上貼著「貓肥家潤」,鋪著木質地板,地板上散著數個棉質填充玩偶,沿著牆面,釘著高高低低的貓道,有貓在貓窩裡睡覺。右邊的房間門上掛著「濱文樣」的天空藍雨滴手布,裡頭有一張舊床,和兩個衣櫃。

       

        師傅繼續拿起印著清水模的、灰灰的、很薄的紙張,貼在屋子外圍像是圍牆的骨架上。「跟鄰居隔起來之後,前面做成庭院,後面還有小菜圃,可以讓你養花、種菜。」師傅輕輕地說。

        一直站在一旁看著的我,彷彿被從腦後重擊似地,劇烈頭痛,一陣暈眩過後,只感覺到眼前黑暗,四肢冰冷。冰冷的感覺,像是被包覆在厚重的雪層底下,漸漸無法呼吸。

 

        「家族訂的紙紮屋已經做好了,你看看是不是奶奶喜歡的樣子?知道奶奶愛車,師傅幫她隔出一個車庫,做幾輛車停在裡面,讓她可以天天開不同的車四處雲遊。」業務在展示間裡大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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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失格〉

 

剩下最後三分鐘。

 

她的目光不時地在試題卡及左手腕上的錶面來回游移……機械指針滴答、滴答、滴答,答案是A、還是B、還是A……。試題卡已塗上了選項B,但她顯然不是很滿意。

 

她早就刪去了C、D的選項,因為那兩個選項在邏輯上錯地太離譜。令她苦惱的是A、B兩個選項,畢竟在不到一公分的小方格裡塗錯一回,她的人生可能就此進入了截然不同的時間線裡。這三年來,她各種刻苦讀書,為的是考上心目中的第一志願。她過著像是修行者般的生活:極度自律、完美精進。她告訴自己,在剩餘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內,將驗證她三年以來的努力,因此她務必謹慎應對。

 

別人靠的是大腦思考,但她已練就反射神經般的思考力。倘若她的同學解答一題需要一分鐘的時間,對她而言,只需要一秒足矣。因此,剩餘的三分鐘為一百八十秒,足夠她思索約莫一百八十次。這般思考的縝密程度,一直以來都讓她深信,理性的自己能挽救任何可能的失誤,以通過各種考驗。

 

不過,這次的考驗似乎有些奇怪,A和B的選項,讓她窮盡了有生以來十八年所學的全部知識,從物理、化學、生物、天文、地質、地理、歷史、語言、哲學、社會、藝術……,運用各種歸納、演繹法……,仍得不出真理。於是,她退而求其次,想起同學們經常使用的方式來嘗試推測,她告訴自己這仍屬於一種理性思考,雖然那理性程度可能比不上她經常使用的理性方式,但也不至於使她理性失格。

 

「查看前後選項……已經出了這麼多A,就平均而言,B出現的機率較大。」她花費了一秒的時間忖度著,但旋即又否定掉這番推論。

 

「不一定,若出題老師的性格如果是直爽的,通常直接將答案放置在A。」她又花了一秒,在腦海中正嘗試揣摩出題老師的性情與心境,可這怎麼可能呢?她甚至連出題老師的年齡性別都渾然不知,又怎會知道老師的性格?

 

A,還是B,不……是A,但B也有可能……。

 

她一項信奉科學至上,認為人類因理性而有繁華進步的文明,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這次她竭盡所能嘗試各種理性分析,卻在贊同與否定間持續反覆無常。這段期間裡,每一秒思考,都包含著一種「是……但是」,如此的反覆將近一百次,這令她痛苦極了,彷彿被折騰好幾輩子。

 

在經過第一百六十次的掙扎,她感到極度胸悶頭疼,即將喘不過氣時,腦海忽然閃過母親經常去宮廟裡擲筊問杯的身影。

 

「對啊!」她在心裡驚呼一聲,彷彿尋得救生圈般,快速地在白色輕巧的橡皮擦上下兩面分別寫下A、B,決定若哪邊向上,便以此為答案。

 

在最後的十秒,她微瞇上雙眼,以一種虔誠的信念,在手掌持續翻轉著橡皮擦,使之成為一種隨機狀態。

 

在最後八秒,她謙虛地,將橡皮擦輕拋向前方幾釐米處,那方圓內形成一座小型聖殿,她一邊在腦海裡吟唱著祝福的禱文,一邊看著橡皮擦輕盈回彈,最終再以一個俄羅斯跳水者華麗的騰空翻滾特技,完美地落在答題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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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們,您也看到了,在這幅畫上,用了朱筆沾上胭脂和少許墨水,將我鮮紅的雞冠雄糾糾的挺立在頭頂,彷彿不隨動作而有一絲晃動,我的漆黑鳥喙被工筆描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並在線條最前緣尖銳之處閃閃發亮,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對一隻雞而言,尖銳的鳥喙刺進柔軟的物體是一件極其興奮的事情,所以,即便我只是在走路,你也總是可以看到我的嘴忍不住向前面的空氣迅速的突刺一下,這變成了一種本能,曾經有一位當朝的大官看著我笑道:「這雞真逗,瞧它每走一步那個滑稽的樣子!」

 

後來他犯了重罪,也不知是真是假,總之被推去刑場斬了,我路過刑場時看見他掉在一旁的腦袋,故意漫不經意的走向前,再深深啄了他的眼球好幾下,我看到他出竅的靈魂在一旁露出難以置信、目瞪口呆的表情,我真是樂歪了,還興奮的高聲啼鳴,差點把全城的人都叫醒了。

 

不得不說,看見驕傲的人類受苦,我是有一點幸災樂禍的,我們雞自有溝通的語言,人卻把我們當成傻子,以為語言是只有人類才有,真是自大又膚淺的物種,他們只會崇拜我表淺的形象,卻不能理解雞的靈魂,你看那水墨畫裡大片的留白,就只有我一隻雞和隔著幾步遠的牡丹花,連一隻小蚯蚓都沒有,簡直是笑話,我一隻雞會在幾朵牡丹花前擺弄姿態,就為了求取富貴?雞當然能自己說話,不過只對聽得懂的人說。

 

很久很久以前,遙遠的東方國度,我們雞可不只是下蛋的工具或被圈養的家畜(現在淪落到這步田地,實在是雞群的悲哀),韓詩外傳有記載,說我們雞,頭上頂著雞冠有優雅的風範,雙爪搏鬥有武鬥的性情,遇到敵人向前撲擊有勇敢的氣魄,與同伴分享食物有仁義的修養,準時啼叫報曉有值得託付的信用。我身為一隻雞被捧的都飄飄然了,這感覺簡直可比站在一旁看著心愛的母雞下蛋時的情景,但是,我最愛聽他們說的則是:『人不如雞!』有一位私塾的腐儒恬不知恥的說:『當今世上人不如雞!你們必須跟雞學習這禮義廉恥,這是世間萬物運作的道理,必須規範自己,不能有一絲逾越,也決不能質疑經典裡所蘊藏的深刻道理,否則就不是人,將會受到嚴酷的懲罰。』我看著台底下年輕學生們,不知道是因為相信還是因為恐懼,各個點頭如搗蒜,癡迷誓死要一輩子遵守和用功,當時我正追著一隻螞蚱恰好經過,激動地享受著有個目標可以讓我不斷向前突刺的快感,但是這畫面連我這麼一隻興奮的雞都驚呆了,就像那位眼球被我猛啄的大官靈魂一樣,我不可置信、目瞪口呆,連慣性的突刺都忘了。

 

我還想告訴你,就在那大官被砍頭的遙遠東方國度裡,我們雞可是高貴的存在,我們的蛋殼被刷上紅色墨水,做為每個新生命的祝福,而這些小生命稍稍長大之後,梳著小辮,光著屁股,就老是愛跟在母雞的後面喊:『母雞、母雞,下雨颳風你莫驚,下子生蛋屋裡行。』可以說,當時雞在這東方國度裡,多的是登堂入室的主兒,全家就指望幾隻雞養活所有人,寒冬我在燒鍋爐旁孵蛋保暖、炎炎夏日我在清涼的草地上啄食躲在土裡蠕動的大隻蚯蚓,而你知道當時人們上市集問價是怎麼問的嗎?他們問:『什麼能換一顆蛋?什麼能換一隻雞?』我們雞可說是作為衡量世間萬物的價值單位,要這麼說的話,我們算得上是古籍經典,難怪教書先生說人人得像我們學習。

 

但我還告訴你,那個年代,我們雞至高的地位,還不止是在一個世界。

 

在另一個世界,那個信仰另一本經典的世界,在那些沙漠裡所誕生的國度,人們迷戀著單一神祇和末世思想,而我這隻雞的圖騰以各種不同的形象,被濃烈的顏料渲染複印在無數純麻的畫布上廣為流傳,在一些畫裡,他們描繪我從蛋裡出生的瞬間,初生的我雞冠鮮豔如血、周圍散落的蛋殼純白若雪,而我正昂首朝向聖地的方向鳴啼,喚醒所有沈睡的人們,拯救每個煎熬的靈魂。而在其他一些畫裡,我則有完全不同的形象,我有著深紅色的雞冠,漆黑明亮的雄壯身軀,我鋒利的鳥喙正懲罰著異教的惡魔,啄食他們的眼珠、腦隨、內臟和生殖器官,我嚼碎他們的邪惡思想,再召喚來沙漠綠洲的湧泉,洗滌一切罪惡。

 

在這個世界,我也自然是洋洋得意,昂首闊步的生活著,蟋蟀、螞蚱、麵包蟲、蚊子蛆這些噁心劣等的東西我一概不碰,興奮使我更渴望鮮血,我啄食各種屍體,路邊剛死去的貓狗,飢餓無力即將死去的駱駝,而在某些地區最多的,還是自相殘殺的人類,他們以屠殺同類為人生信仰,拿著彎刀、匕首的駱駝騎士和奴隸兵在戰場上無止盡的殺戮,留下無數還飽滿著鮮血的新鮮屍體,而那些尚未死透的人們,總會用短刀自己把脖子抹了,並且在死前高喊:『為了真主!』每當我行經於此,都不禁讚嘆,不愧是迷戀末世的國度阿

 

而末世真的降臨了,我身為一隻雞的末世真的來臨了,是來自西方,那個發明了機械的世界,而如今,這個世界正試圖取代其他世界,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真相了,其實我前面說的所有故事跟廢話,全都是為了控訴當今這個雞的末日,控訴這個對整個雞群帶來毀滅打擊的世界,這次終於輪到我了,這次的殺戮毫無聲息,我被關進沒有氣息的生產工廠,只有面無表情的齒輪圍著我轉動,只有堅固冰冷的鐵籠將我困在地獄的小格子裡,我只負責提供人類我的血肉而非我靈魂中的美德,母雞們則是群體蹲在排列整齊的坑上下蛋,而無法下蛋的母雞則同樣淪為血肉,一切井然有序,沒有草地,沒有蟋蟀,沒有畫,沒有圖騰,沒有光屁股的孩子,只有戴著蒼白面具的工人,只有秩序,只有紀律,從孵蛋到小雞的出生,再到長大後排隊等待宰殺,單調快速的生產成堆的肉品,雞不再有靈魂,我們也不再被視為是生命,我們變成一串冰冷的數字。

 

悲慘的我正在自憐自艾時,漸漸收到來自其他世界的雞群們傳過來的消息,你問我他們是怎麼傳過來的?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們雞有自己溝通的方式,你還真以為晨時報曉是專門為人類服務的阿? 我收到的消息證實了我的猜測,那就是,這些從西方世界蔓延到四處各地的槍械彈藥、毒氣監獄配合井然分明的秩序管理,被用來大規模屠殺人類自己,就跟屠殺我們雞一樣,另外,人類的科學還發現了某種東西,這裡我萬不得已,因為雞的語言不夠用了,我只能直接複述一遍人類科學家的話:『我們發現了利用鈾和這些較容易分裂的重原子核,在核分裂的瞬間可以發出巨大能量。』你告訴我,這到底在說什麼?就我剛剛複述的那段語言,我說的時候費的腦力,比我之前叨叨絮絮、滔滔不絕說故事時還要多,總而言之,人類靠著這種沒有雞能懂,也沒多少人能懂,卻足以毀滅全部生命的力量,暫時維持了恐怖的、互相威懾的平衡,人類以此姑且停止了對彼此的戰爭,所以現在,每當深夜我看到時鐘指針指向凌晨兩點,我為自己悲慘的命運陷入無盡的憂鬱時,我會瞪著眼前的喪鐘,想到在某時某刻,或許剛好就是凌晨兩點,喪鐘會忽然對所有人而鳴,不同於我們雞鳴只是報曉,這喪鐘之鳴將在末日時刻向所有生命宣告:『一切結束。』

 

每次想到這裡,我作為一隻悲慘的雞,對於自己的處境就會感到比較釋然,我看向窗外不斷落下的雪,再看到我身處周圍散落的蛋殼碎片,一切都悄然無聲,我有點詫異這平靜,這裡是天堂嗎?我會自問自答,我會忘了我此時身在何處.作為一隻雞,要理解人類,我可能終究觸及到了物種之間信息交換的某些極限,我說了這麼多,或許只是因為我頭頂挺立的雄偉雞冠總是提醒我必須得不懂裝懂,其實我什麼也不明白,什麼也不懂,我就只是一隻雞。

 

雞 某年冬至,用鳥喙刻於夢裡的某處,周圍土裡有許多蚯蚓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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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履蟲

 

要維持人這樣的生物,需要許多細胞協同合作。不過,單細胞生物不同,僅靠組成生物的最小單位就能生存、運動與繁衍。

 

上網搜尋關鍵字,還能以圖片的模式搜尋,螢幕上隨即滿佈草履蟲的樣貌,連帶得知它是少數形狀固定的單細胞生物,容易辨別,因爲長得像草鞋(命名者這麼認為),因而得名。周圍的纖毛是它主要的運動方式,遇到障礙物還能倒退,同時也能幫助它攝食。照片看來綠綠的,常被誤以為有葉綠體,但除了與綠藻共生的特定種草履蟲,沒有葉綠體,無法行光合作用。

 

很難想像僅僅是不久之前,搜尋引擎尚未如此普及時,要認識草履蟲這樣肉眼不可見的生物,堪稱勞師動眾。要借或是擁有一座複式顯微鏡,確認手中的標本是草履蟲,還得小心別壓破玻片。需留意顯微鏡的燈泡很熱,不時要補充水份,否則草履蟲會越來越沒有活力,無法觀察它的運動現象。假如沒有顯微鏡,需至圖書館或圖鑑收藏室遍尋目錄、查找圖鑑,翻至指定頁數,才有機會見到它的尊容。

 

既方便又快速的生活有比較愜意嗎?乍聽之下,真的很開心。不用面對鏡頭下找不到待觀察物的挫折,也不用忍受遍尋群書的瑣碎繁雜,更不會因為操作錯誤而產生誤差,不容易失敗。但,有時又感到困惑,缺乏實感。「如此容易就知道草履蟲長什麼樣子,就算當下沒看到草履蟲本人,都能畫得出來,交出作業,真的好嗎?」儘管如此,又非常依賴與適應這種,輸入關鍵字即獲得的生活,姑且只能抱著這樣的不真實感,繼續生活下去。

 

(獲得的字:草履蟲、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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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決定來去小跑步一下。於是我開始朝著路的盡頭跑去...... 阿甘在197675日早上7點左右,從阿拉巴馬州他家門廊的椅子前起跑,1979919日上午8點左右,他在猶他州紀念碑谷附近決定停下腳步。他總計跑了32個月14天又6個小時,期間共橫越美國三次。

 

易修最近倒楣透頂,他丟了工作,和老婆分居,存款寥寥無幾,身處人生低潮的他老是愁眉苦臉,他想找部電影來驅散內心的烏雲,於是挑了網路上十分推崇的「阿甘正傳」,看完除了滿滿的感動之外,易修腦中最大的念頭就是………我要去跑步!

 

坐在電腦桌前,決定要做一件事的易修異常興奮,他開始在腦中制定計劃,首先!必須買雙阿甘在電影中穿的跑鞋,nike cortez經典配色,沒有透氣網布,外表被純白色的皮革包覆,配上鮮紅色的nike標誌,鞋墊處點綴著一條藍色細線,下訂後的他,內心的自信像是火山般迸發而出,全身充滿了動力,他想著明天從家中出發,一路往南跑,手機滑著google map,滑著滑著闔上了雙眼

 

高中時,每天早上易修會坐著爸爸的速可達到學校,清晨七點,班上只有自己,他會去操場跑步,為了減肥,那時候班上的朋友一到校便會來操場找他一起跑,原本連200公尺都無法一次完成,在朋友的陪伴下,他漸漸學會配速,調整呼吸,400公尺,800公尺,2000公尺,4000公尺,他養成跑步的習慣,體重也從76公斤降到64公斤

 

他回到了高二的夏天,清晨七點,蟬聲鳴鳴,晨光斜射,穿過窗戶,在桌上留下一格一格的影子,牆上映著由光織成的斜線,他往下看著自己的雙手雙腳,比現在似乎精瘦了不少,握一握手掌,小腿出力,渾身是勁,現在該做什麼?跑步!他邁開步伐,向操場奔馳而去

 

易修一直跑一直跑,他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跑在他身旁,那人滿臉鬍鬚,戴著一頂紅色的帽子,易修認出來了,他是阿甘,阿甘看向他,他想要和阿甘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媽媽說過……」阿甘說

 

週遭景物像是35釐米底片般快速變換,易修發現他正身處電影中的美國公路上,週遭是咖啡色的雜草,看不到盡頭的公路,遠方是峽谷特有的峭壁,阿甘在他的前方,大概有一百個跑者和易修一起跑在阿甘身後,過了不久,阿甘停下來,轉過頭說道 「我累了,我想回家」 阿甘往回走,跟隨他的跑者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通道,與電影不同的,阿甘走到易修面前時停了下來

 

「媽媽說過,要往前走,就得先忘掉過去。我想,這就是跑的用意。」

 

景色再度轉換,回憶像電影般一一閃現,易修看到了幼稚園氣喘的自己,國中時肥胖被嘲笑的自己,大學聯考失常落榜的自己,不再跑步的自己,和老婆吵架的自己,被裁員的自己,憤世忌俗的自己,孤獨的自己,喝個爛醉的自己……高中時在操場跑步,揮灑汗水的自己

 

易修蹲在地上綁著鞋帶,他的雙腳穿著久經風衰的破舊休閒鞋,早冬清晨七點的河濱公園,微涼的天氣,陽光照在身上使他感到溫暖,他站起身,十幾年沒跑步的他有點緊張,他邁開腳步,身體比想像中的沉重,內心卻非常輕盈,雙腳好像長了翅膀,無袖背心被跑步帶起的微風吹動,短褲在空中飛舞,每次跨出的步伐都讓易修的心靈更加平靜踏實,對向的跑者友善的向他點了點頭

 

跑了1600公尺,易修氣喘吁吁的停下來,雙頰泛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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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在高中認識瑪歌
瑪歌離家出走伯特去找他                  
四個月後去澳洲
半年後到西班牙 收到瑪歌的信
三個月前瑪歌離開農場
現在伯特開車去找瑪歌找不到駕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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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工作很簡單,每天只有三件事要做。

她在工作開始前,會先用梳子將落在肩頰骨旁的頭髮梳順,由上到下,然後用髮圈將頭髮綁起,順時針盤成包頭,套上圍裙,開始一天的行程。

 

髒衣服,堆積在房子裡的三個洗衣籃裡,主臥、浴室、運動房,除此之外,她還會另外注意床腳、沙發下是否有迷失的襪子。

這項工作從早上七點開始,她將衣服全都集中到洗衣房裡,然後把貼身衣物放進臉盆裡、白色和黑色的衣物分別挑出、被汗水浸透的排汗衫拿起。

偶爾她會嘆一口氣,然後便認命的拿起大柄刷洗衣物,一件接著一件,直到雙手被泡沫滲的發癢,背後的頭髮散落並黏稠成條。

 

地板,分為木頭、大理石、磁磚。這項工作通常從中午十二點開始,在這之前,她通常會脫下圍裙,用冷水沖洗過全身,換上破舊的棉質上衣與長褲,再次將頭髮梳順,順時針盤成包頭。

這項工作需要好幾大桶的水,她會用木桶裝至七分滿,快步的走向各個房間,通常在這個環節,汗水就已經打濕她的上衣,有時她會莫名停下,拿著水桶愣在迴廊裡。

她用拖把拖過每一塊木板、每一塊磁磚、每一片大理石,直到它們全部都變的光滑發亮,這時她的棉衣會變的更破舊不堪,汙水和汗水糊在她的身上,背後的頭髮油膩的貼在她的頭皮上。

 

晚餐,順序為前菜、湯品、主食、點心,這項工作在下午四點開始。她工作開始前,會先將所有衣物脫下,用水冷卻她身上腫脹發燙的背部與小腿,接著她用手指把頭髮順開,把頭髮盤成一個包頭,然後跑向廚房開始她的工作。

洗菜、切菜、煮水,前菜必須包含十二種蔬菜,菜葉必須經過三重沖洗、菇類必須先丟進水裡川燙;湯品要熬兩個小時,使用牛的大骨與全雞;主食有奶油馬鈴薯、義大利麵與鮪魚排,各需要半小時製作;點心是奶油布丁,布丁體由鮮奶、雞蛋、麵粉與糖做成,鮮奶油必須保持低溫,使用攪拌棍來回數百次打發。

 

她的工作結束了,只剩將放在陽台的衣物收起,分門別類的折疊、熨燙,放進抽屜裡。

她的工作結束了,她坐在床邊,將身後的髮圈扯開,黑色的頭髮垂落在肩膀上。

「我還有什麼選擇?」她輕輕地問,小聲地連床底下的老鼠都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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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名的爸爸

 

不必怎麼費腦筋,我就可以說出我爸爸十幾個優點。我爸爸是三星蔥的蔥農,每天不到天亮他就會去田裡耕種。他總是跟我說,我們的生活都是大自然給予我們的,我們的身體也是跟大地母親借來的。不管晴天還是雨天,他臉上總是掛著笑臉。記得有一年颱風來,辛苦耕種半年的蔥就這樣被颱風摧毀了,他也是微微笑的跟我說,小名,看來老天爺去幫忙今年更需要幫助的人囉

我當時總以為他那只是阿Q心態,等到北上到工作後才明白爸爸的話裡的善良。

我們家從來都不缺錢,不是因為爸爸多會理財,而是他甚麼都不需要。為什麼說他甚麼都不需要呢,因為爸爸每天白天耕種完,就會回家做瑜珈和冥想。他沒有休閒娛樂,沒有物慾,吃的也很少。我們其實除了農田和那20平沒有安裝冷氣的房子外,就甚麼都沒有了,但小時候的我卻從來都不覺得匱乏。

我的爸爸從來不會要求我要做甚麼或要成為甚麼樣的人,他總讓我自己去摸索這個世界,只跟我說要好好的體驗每一分每一秒,因為過去已經不存在,而未來只在你的想像裡,只有現在這一刻是真實的。我小時候總聽不懂他在說甚麼,但我只知道雖然我沒有媽媽,我的童年每一天都還是很快樂。我的媽媽在生下我後就過世了,而爸爸也是那之後帶著我從台北搬來宜蘭的,爸爸說媽媽只是把肉體還給大地母親了,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有一天我們也會,所以更要好好體驗現在的每一天。

高中畢業後,因為好想看看以前媽媽住的台北市甚麼樣子,所以就跟爸爸提了想去台北上大學。爸爸就只笑笑地說要我好好玩。不管做甚麼爸爸總用玩這個字,他從不叫我加油,從不叫我努力,也從不鼓勵我跟人競爭。人生對他來說好像只是個大遊戲場,不管甚麼事他都覺得有趣,他總說最棒的遊戲是那全神投入的過程,而不是遊戲最終的輸贏。你每次都努力地去玩遊戲拚輸贏,那到最後誰還要跟你玩。他的一番論點我都覺得怎麼跟學校老師說的完全相反,但多年後看了伊隆·馬斯克在某個專訪中也提出了我們生活的世界有可能是虛擬的遊戲後我才發現爸爸是走在多麼的前端。

大學畢業後我繼續留在台北工作,生活只能用多采多姿來形容,但是幾年下來後雖然我房子越換越大,車子越換越高級,女友也越換越正,我卻越來越空虛。我每天都努力工作,不到幾年的時間我已經成為某大電子業的亞太區經理,我成為了大學同學都羨慕的人生勝利組,但我沒說的是,我每天閒暇的時間也都在滑著手機看著那些我更加羨慕的人。我的薪資越來越高,我會診心理醫生的次數也越來越平繁。我越來越少跟爸爸聯絡,因為總不知道要跟他說甚麼,我們好像不再有共通的話題了。

今年年初,我成功談成了另一個電子業的併購案,也成功的晉升為企業合夥人之一,但也是在那之後的幾個月,醫生發現了一顆在我胃裡的5公分惡性腫瘤。

我想到爸爸總掛在嘴邊的 我們的身體都只是跟大自然借來,有一天我們也會需要歸還的。

幾個月後,我辭了工作,賣了房子,賣了車,買了一張前往宜蘭的單程火車票。

我想我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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