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王美齡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奮力撥開不斷迎面而來的箭竹,一不留意枝葉像藤條般甩過臉頰,留下滲著血珠的長痕。這裡是……哪裡?

今天早上是被手機震動的嗚嗚聲吵醒的。

「喂,起床了吧!十點鐘在李教授家門口集合,快點出門。」話說完就掛了電話。靠,九點了,鬧鐘又沒響,還是被自己按掉了?幸好有先見之明,請學姊打電話來確認。匆匆梳洗完拿了資料就衝出門,攔了計程車,到巷口時已經看到學姊頂著大太陽站在門口,幸好沒遲到。學姊臉色不太好看,轉身按了門鈴。

去年,學姊經營的小出版社出了一套書,作者已經過世多年,作品主要是散文雜記,大都刊載在報章雜誌上,七八零年代也許有點知名度,但現在知道他的人應該不多。要不是作者家人自掏腰包,應該不會有人想花時間編輯出版吧!

其實,這個作者最有名的,應該說在業界最為人所知的,是那個神秘的傳說。據說,在他過世前完成了一部小說,在這之前他消失了整整十年。沒有人,包括他家人,都不知道這十年他住在何處?如何維生?稱得上是人間蒸發。等到他再度出現,就是拿著完成的文稿,出現在學姊十分尊敬的編輯前輩的辦公室。

前幾天,學姊透過管道得知,李教授手邊可能有這份小說的原稿,請我聯繫了教授的助理,約好今天來訪。進門後,是一條磚石小徑,兩旁有桂花和茉莉,還有玫瑰,遠遠角落好像看到箭竹!這邊怎麼會有箭竹?!日頭太大眼花了吧!

這樣的日式宿舍,越來越少見,之前因為學校要收回產權,鬧得沸沸揚揚,不知道現在如何?一位穿著淺灰色套裝的中年女士推開紗門,迎我們進去。從刺眼的陽光中,忽然進到昏暗的客廳,讓我瞇起了眼。中年女士走到客廳中間,拉了根細繩,啟動器叫了兩聲喚醒了燈。不禁佩服起自己用這麼文雅的詞,根本就是骨董級的舊式圓形燈管,透過昏暗的燈光,還能看到鑲著花邊的灰白色燈罩底下,蛾的屍體。

轉頭看看學姊,神情自在,薑果真是老的辣。

李教授坐在輪椅中,正確來說,是整個人被輪椅所包覆,讓我想到霍金,只是前面少了電腦螢幕。可能是因為瘦弱,他的眼睛超乎想像的大,又大又亮,直視著你,有點咄咄逼人。

學姊正在跟教授說著甚麼?

來之前,學姊跟我說,看過那部小說原稿的編輯,後來都無故失蹤,包括她最敬重的編輯前輩。淺灰色套裝女士,拿著一疊稿子到我面前,我看著面帶微笑的她,接過稿子,低下頭。

我氣喘吁吁地彎下身體,四周是兩三公尺高密密麻麻的箭竹,正確來說是包籜矢竹,我怎麼知道?因為上個月才跟導覽員去了陽明山小油坑走箭竹林步道,那個籜(ㄊㄨㄛˋ)字,還是問了導覽員才知道怎麼讀。只是,剛剛不是在看稿子嗎?周遭又響起嗡嗡的低頻聲音,恐懼感促使我再次往前奔跑,無視臉上、身上不斷橫掃而過的枝葉。

等我意識到是手機震動聲音醒來時,電話已經掛斷,來電顯示是學姊。趕緊回撥過去,表示自己沒忘記今天要去拜訪李教授,匆匆起床梳洗拿資料出門,攔了計程車,看到站在棗紅色鐵門前的學姊時,才想起那個夢。

呆立在巷口,明明烈日高照,但學姊站的地方卻壟罩在一片陰影中,遠遠看著她,不知怎麼地,我忽然轉身,拔腿就跑,使盡全力的跑,想逃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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