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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上產台的那一刻,我想逃。
冰冷的聚光燈,瞬間凍結了瞳孔。霧白的四周,氤氳著冷冽的空氣,如針尖砭刺著每一寸毛孔,釋放每一分幽微的恐懼。
金屬器械,交替傳遞了刺耳的訊息。鑷子碰了鉗子鉗子撞上鐵盤鐵盤復承接了手術刀。凜冽的手術刀,銳利的縫針,颼涼的剪刀。
我聽見自己濁重的呼吸,悶窒於封鎖的產房內。一陣又一陣如潮水般襲來,拍岸裂石的劇痛,將每一條神經揪緊,扭轉,撕扯,斷裂。護士急迫的敦促,丈夫焦急的目光,醫生平淡的神色。我茫然地闔上眼睛,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地震顫著,一種深沉的恐懼,從無盡的黑暗中,奔馳襲來。
我想逃,但逃無可逃。
突然,從體內湧升一股力量,豁然釋放。一陣清亮的啼哭聲,響徹冰冷的產房。
熾亮的白光瞬間融化,彷若輕軟如綿的雲彩,在點亮了的溫煦柔光下,綻耀著潔淨的光芒。
我看到了小小的,軟軟的,令人憐愛而又虛弱的小生命,正伏在我的胸口。
喘息,呼吸。
她小小微弱地喘著氣,吐露著芬芳馥郁的氣息,如原野上一朵初綻的小花,伸展生命初始的朝氣。
我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如輕啜一口晨露的芬芳。小小的眼睛茫然地張視,我看到了映在她漆黑眼眸深處的自己。
此刻,我不想逃了。我已然聽不見任何產房裡的聲音,唯有清亮如鐘磬的啼哭聲,反覆地迴盪在這遼敻的天地。
這小小的產房,即是整個天地。也正是從這一刻起,生命,擁有了全然的嶄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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