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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充斥著現代化建築的國際海港城市,港灣街角邊的小咖啡館突兀地立足於一棟舊式洋房內,它仍然保持著七○年代黑咖啡館的樣貌,咖啡館內昏暗的燈光,柔和的音樂和香氣撩人的咖啡香味,然而,老闆爽朗的笑聲卻打破人們對這家咖啡館的浪漫想像。也不知道老闆是不是姓杜,附近的人們都管這家店叫杜老爹的咖啡館。

 

小敏從小到大在這港灣長大,不論是唸書、工作每天都經過這間咖啡館,每每都被這濃郁的咖啡香氣給吸引,然而或許是小時候母親總是告誡她咖啡館不是個正經場所,不適合女孩子出入,所以即便現代喝咖啡已是很稀疏平常的休閒活動,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要進入杜老爹的咖啡館品嚐。

 

但是,就在某個夏日午後,天空突然下了一場大雷雨,小敏為了躲雨只好跑進杜老爹的咖啡館。咖啡館內昏暗的燈光,柔和的音樂和香氣撩人的咖啡香味依舊,但是老闆的爽朗笑聲不見。小敏對著吧枱的老闆說:"老闆,我要一杯拿鐵。"卻不見老闆有任何反應,只見老闆站在吧枱上神情專注的看著桌面,手上拿著一枝筆,小敏湊上前去看,突然眼睛一亮"老闆,你的素描畫的好棒喔!"這時老闆才發現有客人進來,趕忙著道歉"對不起,我光顧著畫畫,沒注意到你進來,小姐,你要喝點什麼。" "我要一杯拿鐵。"

 

就這樣他們聊開了,老闆娓娓道出開這家咖啡館的緣由,他說道,他14歲那年,父親中風,母親為了照顧父親,不得不把工作辭掉,為了父親的醫藥費,家中負債累累,他是家中的長子,所以為了扛起家裡經濟,他只好放棄美術班的中學課業,拜託鄰居的船長伯伯帶著他去跑船。剛上船時,他很不能適應船上粗重的工作,更無法忍受家人朋友不在身旁的孤獨,而偷偷哭泣,於是船長伯伯鼓勵他有空的時候就畫畫素描,於是閒暇時素描就成了他的最愛。就這樣過了很多年,他這才慢慢適應水手的生活,而每個他們駐足的港口也成了他畫畫最佳素材。

 

不同於他喜歡畫畫,船長卻是個喜歡喝咖啡的人,每到一個港灣,船長總會邀請他一起上岸去品嚐一下當地道地的咖啡,順便去補給一下船上所需的用品。回台灣時船長也會邀請他到家裡去喝咖啡,因而,他愛上了同樣喜歡喝咖啡的船長的女兒,進而相戀結婚。之後,每到一個產有咖啡的國度,他都會買上等的咖啡豆帶給他的妻子。

 

某天他們來到法國布雷斯特,他和船長照例到港口邊的咖啡館喝咖啡,途經一間書店,櫥窗內一本展開的畫冊中的一幅畫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幅咖啡館的素描,畫中的咖啡館老闆站在吧枱前,在他身後成列著大大小小的罐子,裝滿了咖啡豆,而在吧枱前坐著一個客戶,在畫的右手邊還有一、二位客人或坐或站的閒聊著,這幅畫的場景像極了他們每次停留在岸邊所造訪的無數間咖啡館,而畫作線條極其簡單,卻描繪的如此生動。他買下了這本畫冊,書店的老闆告訴他,這是知名野獸派畫家杜菲的畫冊,杜菲最愛畫的是海港的畫,而那幅咖啡館的素描則是杜菲14歲時在咖啡公司打工時的作品。買下畫冊之後,他也開始畫起了咖啡館的畫,但是總是缺少了杜菲畫作所營造出來的咖啡館氛圍。

就這樣又過了好多年,他返台處理父親的後事,剛回台時,母親告訴他,父親過世前二天,還一直指著牆上全家福照片中的他,未能在父親閤上雙眼前回到台灣,成了他這生最大的遺憾。喪禮之後,他扶著傴僂的母親緩緩地步出墓園,母親雪白頭髮更顯的蒼老了許多,一旁沉睡在妻子懷裡的小女兒也長大了不少,這才發覺有多久沒陪伴家人。

某日午後,他的妻子在廚房烤著蛋糕,煮著咖啡時,他一人閒著無聊再度提起畫筆,臨摹起杜菲那幅咖啡館的素描,畫著畫著他完全忘了時間,當他的妻子端著咖啡給他,他靈光一閃,他終於明白為何他的畫總是少了點咖啡館應有的神韻,因為他的畫裡缺少了這個酷愛咖啡的妻子濃郁的情,而使得他的畫總是那麼的空虛,家才是他心靈中最重要也最安全的港灣。

 

家給了他安定的力量,於是在那年他決定不再上船,留在港灣街角和妻子二個人開起了這間咖啡館,他也將當日臨摹杜菲咖啡館的畫作掛在牆上,每次人家問起那幅畫時,他就把這件事說了一遍又一遍,久而久之,人們也都忘了老闆的姓氏為何,只管叫他杜老爹!

 

老闆笑著說,”其實我姓林,我不姓杜”

 

說完後,小敏哈哈大笑,然後望向老闆身後那幅臨摹杜菲的咖啡館畫作,笑著說 ”這裡的咖啡真的很香濃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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