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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

淤泥,形成於一夕之間?是否深不可測?可否輕易地被打撈上岸?性屬惡臭或芬芳?是醜惡或美好?淤泥,是否總是遭人鄙視?

「淤」,雖有阻塞之意,但淤泥卻是由緩慢流動的河水所挾帶的泥沙沉積,累積而得。少量淤泥,有助於溼地生態系統的維持。

生命就像一口池子,因淤泥的堆積,而造就了不平凡。

記得兩年前,初夏,帶著剛滿五歲的小表妹去公園散步。有一口池子,新的,初建完成,除了累積了一點雨水,什麼都沒有。小妹跳進池塘玩起水來,向我喊道:「姊,水好涼哪!我們一直呆在這裡好不好?」我問她:「你覺得這裡漂亮嗎?」妹:「很乾淨阿!可是我怎麼都看不到魚兒?」

小孩的單純、純粹、透澈,有如乾淨見底的池子,令人捨不得離開。或許我會懷念那樣的狀態,但我不認為那叫美。太晶瑩了,好像缺少了什麼。令人忍不住升起一種想打破的衝動,試圖從碎片裡找尋污點。

大約過了半年,當我無意間又散步到池子邊時,裡邊堆了一堆乾涸的泥,經過的人絕不會稱那叫池子。無流水經過,更別提任何小生命的出現了。有的只是零碎的小蟲屍體,和一些遭人丟棄的空寶特瓶罐。想起小表妹玩水的表情,瞬間覺得悲哀。

前兩天,在陽明山上看見另一天然形成的小池子,流水緩緩經過,淤積的泥沙似乎擁有神奇的力量,蘊育出潔白的蓮,與藏黑的池底形成強烈對比。仔細一看,如手掌般大的魚竟也悠游其中。好想跟小表妹說: 這裡的水池有魚呢! 可是,她一定不會喜歡這裡,淤泥在她眼裡,一定是髒的,甚至是臭的,一定連腳都不想踏進去。

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池子的生命力差別這麼大?陽光?空氣?水?在我看來,在於淤泥堆積的多寡。淤泥之於池子,就好比殘缺之於生命。殘缺,狹義解釋為缺點。廣義來說,是人心中的惡念,怨念,甚至是骯髒的想法。當惡念一閃而過,多數人選擇迴避,不願正面承認,亦或選擇壓抑。有太多的宗教都是以此為出發點,教人重新包裝自己。殊不知自以為是的淨化,在別人眼裡卻成了可悲的笑話。我以為我們應與心中淤泥和諧共處,甚至是互利共生。

 

 

 

世界末日

前不久,流行起一個話題:你去看2012世界末日了嗎?

奶奶不識字,沒上過學,早上運動完回到家問我:「世界末日怎麼看阿?去哪裡才看的到阿?」我冷笑了一聲:「或許,用愚昧換一枚代幣,投入時光機,就可以啟動到未來。」奶奶聽了不相信,直說:你尬我騙。就出門了。

遇到指揮交通的警察,「借問一下,世界末日要走哪個方向阿?」警察頂著炙熱太陽,頭昏沉沉的,跟本沒聽清阿嬤的話,隨便指了個方向:「那邊啦!」奶奶道了謝,繼續尋找世界末日。

途中,奶奶喃喃自語著:怎麼這麼遠?等我看到後一定要請別人幫我和世界末日照張相,要不都沒人相信我,,,

突然,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汪!汪!汪! 奶奶最怕狗了,是隻黑的。「你別過來喔!」狗竟也像聽的懂人話似的,走了。奶奶突然想起不知是不是聽隔壁廟旁的人說的,黑狗具有靈性,可以知道人在想什麼。奶奶想:也許牠知道哪裡可以看到世界末日。

於是,奶奶偷偷跟在後面,隨著狗的步伐,走走停停。至少保持著20公尺的安全距離。

誰知,黑狗突然大步跑了起來,奶奶慌了,拄著柺杖,一跛一跛的,根本追不上。路邊,有個算命師傅,戴著大黑墨鏡。奶奶向前問路:「狗…狗..呢?去哪了,有看到狗嗎?」「你的狗嗎?」「不是啦…算了,那你知道世界末日的招牌掛在哪裡嗎?」「就在前面右轉而已啦,再10分鐘再左轉…」奶奶還沒聽完後面的話就走了。算命師傅也開始收攤了。奶奶又餓又累,右轉再左轉…還是沒找到。只找著一家賣時光機的店,卻掛著「今日公休」的牌子。奶奶自言自語地往回走:「原來我孫女沒騙我,明天我再拿她說的”愚昧”來好了。」回家路上,遇見算命師傅正趴在地上找眼鏡,奶奶才發現原來他看不見。那看不見怎麼又可以指路給我呢?奶奶在心裡嘀咕著。

回到家,電視晚間新聞正播報著:「2012世界末日票房已上看一億,民眾可到電影院觀賞…下一則新聞…」

 

 

 

這個城市每天有太多的垃圾被丟棄:食物殘渣、廢紙屑、瓶瓶罐罐、舊衣服…等等。假如願意費點心思仔細查看,會發現被丟棄的,不單單只是物質本身。

沒吃完的便當剩菜是母親的愛心;碎紙機撕碎的紙屑,原本承載了機密;過期的化妝品瓶罐,透露出女人不願接受老化的事實;袖口邊脫了線,釦子也掉了好幾顆的泛黃制服,宣告著一段青春歲月的逝去。人,常不經思考地完成「丟」這個動作,像是隨地亂丟紙屑。是否因為這動作太簡單,手腕揮一揮就好了?

其實不然。太極拳裡有門講究的功夫,名為「丟與頂」。「丟」,在這裡指人交手時的相互脫離,這當中的力道拿捏實是一門學問。

然而,城市中的人們似乎總是小看了「丟」的力量。在街頭繞一圈,會發現人丟了顏色。剩下的,是清一色的灰與黑,鮮豔色系不屬於這裡。制式的速食店、咖啡店,使人丟了對味道的靈敏度,對食物只流於糟蹋。汽、機車的噪音,氾濫的流行音樂,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叫囂,使城市丟了好聲音,也許,城市人從來就不知好聲音的定義吧。資訊的爆炸,令人喘不過氣媒體報導,緩緩侵蝕人的思想,漸漸地,人們丟了思考,連判斷一個人好壞的能力都被迫丟開了。若有機會找一城市人對話,十個有八個會告訴你,他活的不快樂,每天忙碌,好像都是在為別人,而不是為自己。丟了活出自我的尊嚴及自由,是多數城市人的悲哀。

是不是因為「丟」這動作本身太過簡單,才教人忽略?還是「被丟掉的東西」輕到幾乎零重量而教人忽略?丟,主體是人還是物?丟,究竟是主動,還是被動?

人的終點是死亡,同時丟掉的是有重量的肉身和極輕的靈魂,到底是我們主動將之丟棄,還是被迫的呢?

 

 

 

防空洞

是防.空.洞,還是防.空洞?

問了爺爺,他說:「不就是防止空襲的洞嘛?」警報一響,就匆忙地躲進去,用「躲」這字或許還不是那麼恰當,應是「擠」入那陰濕的黑暗地道。「總是塞滿了人,氧氣不夠阿,老一點的常就這樣走了。」爺爺回憶著。「那時老百姓根本就像老鼠一樣,帶著糧食往洞裡奔…」“防空洞”這三字,對爺爺來說,是一種實體式的回憶,勾起他對戰爭的厭惡。防空洞,百姓們帶著恐懼從家園逃離到此,尋求短暫的庇護,只為了求生存。出了洞口,生命是保住了,那種不安,不信任卻同時也在心中紮根。

問了妹妹,她說:「是不是防止空洞阿?」似乎也有道理,我在心中想著。其實本質上有些類似。為了防止心靈上的空洞,人類試圖用感情、用物質來填滿自己。就好像一間空屋,用五顏六色的氣球來填滿,一開始看似漂亮,但那是當每顆氣球的氣被吹滿的時候。兩、三天過去,氣消了,氣球萎縮了,當你再踏進那屋子,只見縮的皺巴巴的氣球屍體,心裡只剩莫名的失落和空虛。為了防止空洞,為了炫燿,人類習慣和他人做交易。買入名牌,卻出賣了個性;買入一段感情,卻出賣了靈魂;買入文憑,出賣的是自尊;買入婚姻,出賣了尊嚴。交易次數的頻繁令人不禁懷疑現實中的警報是不是故障了,才會不斷提醒人們又到了交易的時間…

 

 

 

面具

紅綠交錯,金銀線穿梭其中,華麗地讓人忘卻自身平凡的面貌,與劇中角色融為一體。古時黑死病肆虐於一時,醫生戴上黑色高高的面具,杜絕病菌的侵入。小偷行使犯罪時,臉部裹上黑布,僅剩眼、口、鼻暴露在外,努力地隱藏自我身分。古代有種酷刑,給犯人戴上極重的鐵面罩,使犯人失去行走的自由。小時候,爸爸會帶上米老鼠的面具,逗得娃娃哈哈笑。

面具吸引人之處在於,穿脫方便,且戴上後,遭覆蓋的物體即被賦予新的意義、新的角色。然而,有些面具影響力極強,使人失去將之取下的能力和勇氣。

王老闆,繼承一家百年歷史的面具專賣店,他有個怪癖。每天都得戴上不同的面具接待客人,假設把他的面具摘下,他就開始講話結巴,動作也變的扭扭捏捏,不像個男人。

這天,王老闆戴上了死神的面具,穿戴了一身黑。有位顧客進門喊到:「我想買一個面具,多少錢?」王老闆頭也不回地,繼續清理架上的灰塵。回道:「要哪種功能的?」顧客:「透明的,但又可以遮住表情的那種。」老闆回頭了,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已經是今天第99個來買這面具的人了。這種的只能用一次喔!」一邊說一邊走向後方的儲藏櫃。「對了,算你一千塊啦。」老闆心想: 到底哪裡好用阿,什麼顏色都沒有,醜的要命… 顧客接過手,戴上,調整好角度,付了錢,正要跨出大門時,王老闆竟意外地問了一句(就連他自己也被自己聲音嚇到):「等等,年輕人。你買那個可以幹麻呀?我從早上疑惑到現在都不敢問。」「我明天要去應徵工作,戴上會比較有安全感。」

從那天之後,每當有人買透明面具時,王老闆就順便問了原因。「啊!上台演講比較不會緊張」「還不是為了和上司應酬嘛…」「討好爸媽阿」「要跟不是很熟的朋友聚會…」「為了得到我女朋友的心呀」...

王老闆猛然了解到,原來透明面具有這麼多功能。於是,他也開始戴上透明面具接待客人。接下來,他想發明可以重複利用的透明面具,他心想著:賣一萬塊好了,反正現代人幾乎每天都得戴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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