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很久沒回來了,自從家裡發生一些事以後。
父親是個魔術師,家裡的開銷就是靠父親外出表演時的車馬費來維持。
從小我很崇拜父親,但長大時發現父親在這上面的天份並不突出,連我跟妹妹都看得出他戲法上的破綻。
這一兩年隨著經濟不景氣,喜慶宴會少了,父親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父親總是埋怨他的時運不濟,但我們都知道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
從小我很崇拜父親,但長大時發現父親在這上面的天份並不突出,連我跟妹妹都看得出他戲法上的破綻。
這一兩年隨著經濟不景氣,喜慶宴會少了,父親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父親總是埋怨他的時運不濟,但我們都知道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
那陣子父親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出去表演了,家裡的經濟頓時陷入困境。
我們新學期後就待在家裡,沒再去過學校。妹妹的班導師打電話來關心,卻被父親叱喝了一頓。
「沒錢了還上什麼學! 這麼有愛心是吧! ?小孩子註冊費妳幫我繳阿 !」
老師可能被嚇到,之後沒再打來過。
我跟妹妹倒很樂,沒事做時每天就趴在陽台窗口,看著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從我家前的巷子經過。
妹妹有時會頑皮的從陽台鐵窗丟一些泥巴,小石子,然後躲起來偷看那些人的表情。
妹妹笑的時候很像母親,尤其是那一牽動嘴巴就揚起的酒窩。
妹妹有時會頑皮的從陽台鐵窗丟一些泥巴,小石子,然後躲起來偷看那些人的表情。
妹妹笑的時候很像母親,尤其是那一牽動嘴巴就揚起的酒窩。
「哥,不用上學真好!,我想要永遠都在家裡」。妹妹天真的對我說著。
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爸媽的房間常傳出爭吵的聲音,以往的歡笑氣氛如同父親的戲法般消失在空氣中。
一天傍晚,我與妹妹從附近的公園玩樂回來,一上樓打開家門,平常應該燈火通明的的晚餐時間此時卻一片漆黑,妹妹不停切換開關,叫嚷著說電燈壞掉了。
一天傍晚,我與妹妹從附近的公園玩樂回來,一上樓打開家門,平常應該燈火通明的的晚餐時間此時卻一片漆黑,妹妹不停切換開關,叫嚷著說電燈壞掉了。
「媽~ 妳在哪~!?」。
我丟下妹妹四處找尋母親的人影,經過廚房,隔壁鄰居的燈光從紗窗透了進來,我認出媽媽正坐在餐桌的一角,背對著我們。
「家裡被斷水斷電了,趁冰箱裡的東西還沒壞,跟妹妹拿出來吃吧」
母親沒有轉頭過來,只對着窗外的霓虹燈火不發一語。
很多人都說媽媽很年輕漂亮,但這時我卻覺得她的背影就像老了幾十歲的外婆。
我跟妹妹從冰箱端出一盤溫掉的西瓜,摸黑走回房裡,傍在窗邊,吃了起來。
黑暗中我看著妹妹的臉,心裡想著; 原來黑夜會使人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人,連家也不像個家了。
妹妹發現我盯着她,歪着頭好奇的也望着我,像是等我說些什麼。
我摸摸妹的頭說
「快吃吧,幹嘛看我」。
像怕被看穿心事般,我大口啃起嘴邊的西瓜,汁液像人工顏料,延着下巴淌在胸口上,黏黏膩膩的,使我不知為何憂鬱了起來。
隔天,母親從家裡消失了。隔壁的叔伯阿姨都說是因為父親不務正業,逼走母親。
母親走後,父親越來越沉默寡言,很多時候他都關在房裏。只有偶而出來說他在研究新的戲法,或自言自語對着空中比手畫腳。
我跟妹妹開始懷念起上學的日子。有時她無聊又餓得發慌,便在客廳裏哭鬧起來,聲音大了,父親會突然打開門,怒氣沖沖的叱喝妹妹,
我則是窩在沙發不敢說話,靜靜看著嚎啕大哭的妹妹,跟漲紅著臉,大聲咆嘯的父親。
我則是窩在沙發不敢說話,靜靜看著嚎啕大哭的妹妹,跟漲紅著臉,大聲咆嘯的父親。
一個月圓的晚上,我睡的正沉,迷糊中感覺有人正搖晃我,我醒來,朦朧中看到父親在床邊。
父親穿著他那唯一一套,在表演時穿的紅黑相間的禮服。
「兒子! 你老爸成功了! 」父親的眼睛閃爍奇異的光芒。
「你看! 我把妹妹變成一隻鴿子」! 父親難掩興奮之情,從懷中抱出一隻鴿子。
鴿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眼睛畏懼懼的,被父親雙手抓著,一動也不敢亂動。
我轉頭一看,原本睡在身邊的妹妹真的不見了。
「你妹妹,整天哭鬧吵死了,就跟你媽一個模樣!,都是拖油瓶! 」
父親的眼睛充滿血絲,氣恨恨說着。
父親雙手中的鴿子,似乎感受到父親手臂的力道,想掙扎卻動不了,隋着父親越來越激動的語氣,他手臂的青筋也浮了起來,鴿子的眼睛圓睜睜像隨時要擠了出來,
瞬間我看到鴿子拉出紅色像血一般的東西,一股血液漲滿腦袋,轟得一聲就暈了過去。
瞬間我看到鴿子拉出紅色像血一般的東西,一股血液漲滿腦袋,轟得一聲就暈了過去。
隔天早上,我在全身無力中醒來,妹妹還是不在。我真希望昨天是一場夢,房間的門沒有關上,浴室有一些動靜傳來,似乎是父親在洗澡。
我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父親的房門外,想看看妹妹有沒有在房裡,門沒鎖,門把被輕輕一轉,我就閃了進去。
我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父親的房門外,想看看妹妹有沒有在房裡,門沒鎖,門把被輕輕一轉,我就閃了進去。
我不太常進父親的房間,母親也是。沒有經過允許,父親不會放過擅自進入他放滿魔術道具房間的人,我摸摸那些在書架上那些黑底燙著金色字的書,【催眠術大全】、【神秘的催眠術】、【100大受歡迎魔術】等。床上有一堆衣物,像放棄掙扎般躺在那裡,那些樣式看起來像是母親與妹妹的。
走到桌邊,幾本書攤開著,一些散亂的筆記草草的丟在桌上,我彎著腰把一本翻到破爛的筆記本撿起來,上面密密麻麻畫了許多圖案,大多是鳥,還有許多潦草的文字。
我被桌子旁的立鏡嚇了一跳,鏡子裡有自己的臉,我後退一步端詳鏡子裡的自己,越看越覺得那張臉好像是一個陌生人,我想到父親昨晚來到床邊也像這樣看著我的臉,一種複雜又恐懼的感覺浮上胸口,就像動物的本能一樣,當聽到浴室門的被打開,那一頭有人正穿著塑膠拖鞋的聲音時,我不假思索衝出房間,頭也不回的往大門跑去,一直跑到街上,直到我喘不過氣來為止。
這一年多來我只說父母帶妹妹去外地工作了,住到外婆那裡。外婆與父親感情不和,只當作我是離家出走,也不過問。
我試着告訴自己那件事是一場夢,這個夢就像戲法般真實,但戲法還是戲法,它不是真的,總會有天它會醒來。
外婆是區公所約聘的清潔工,每天搭著車在街頭巷尾掃馬路,這一陣子我也跟著去幫他提提掃把,清清水溝,旁邊的人也不以為意。
我試着告訴自己那件事是一場夢,這個夢就像戲法般真實,但戲法還是戲法,它不是真的,總會有天它會醒來。
外婆是區公所約聘的清潔工,每天搭著車在街頭巷尾掃馬路,這一陣子我也跟著去幫他提提掃把,清清水溝,旁邊的人也不以為意。
那天跟著車子回到家裡樓下的巷子,我抬頭望向公寓的陽台鐵窗,有個像是妹妹的身影般的東西,就趴在上面。天氣很熱,令人暈眩的刺目烈陽光使我睜不開眼來看個清楚。
一陣莫名的哀愁此時像是呼喚著我,告訴我那一場夢醒了,有人正在家中等待着我回去,好像自己是真的是離家出走的感覺,而我現在要回家了。
我跟外婆說我要回家了,外婆的眼睛躲在帽簷下的陰影裏,她微微一笑牽起了臉上的皺紋。
「你也該回家啦,阿嬤也養不起你嘍」。
阿嬤揮揮手,看着我跑向那棟熟悉的公寓。
我打開那依然斑駁的公寓鐵門,一邊上樓。有些不夠確切的記憶如同燃燒後的餘燼在閃爍着,旁邊牆壁的水泥拖了我半邊灰,以前怎麼都不覺得樓梯間這麼狹小。
家裡的鐵門生了銹,一推就發出尖銳的聲音,我進了門,地上揚起了一陣灰,才發現到處都積了厚厚灰層。陽台上的盆栽,藤蔓雖像是沒人照顧,但卻長的異常旺盛,簡直到了詭異的程度。雖然是大白天,但陽光竟都給遮在外面,只有少許光線從細縫中射了進來,就好像走進久未整修的植物園一樣。
客廳裡的擺設沒有動過,我在微暗中找到沙發坐了下來,茶几上還有一個保溫杯,沒有蓋子,裡面的茶水早乾了,只剩茶葉成了一團青黑色的灰。看了看旁邊的報紙,上頭的日子還是我離家那一天。我愣愣的看著週遭,有一些模糊的記憶很不確實的穿插在一起。
父親的房間似乎有動靜,我轉頭喊着
「爸」
「爸~! 是你嗎? 爸!? 」
我起身走到父親房間,房間沒鎖,一股難以形容的腐臭味撲鼻而來,電燈開關沒反應,這才想起家裡早就沒電了,我伸手想找到拉開窗簾的手柄,突然一陣啪拉啦的聲音在房間出現,接著有種難以忍受的觸感拂過我的臉,那聲音隨即又到天花板的一角去。
我轉頭過去,什麼聲音又都沒有。
剎那間,
一股重量突然壓在我的肩膀上,使我整個人沉了下去,我轉頭過去,在肩膀上的是一雙腳。
一股重量突然壓在我的肩膀上,使我整個人沉了下去,我轉頭過去,在肩膀上的是一雙腳。
這雙腳是人的腳,腳指頭緊緊口住我肩膀,向鳥爪般,白黃的指甲插進我背部的肉裏,我忍住疼痛抬頭一看,是父親。
父親骨瘦如柴全身赤裸,一顆像貓頭鷹的頭奇特的轉動著,眼睛透着像蛋黃般的亮澤。父親吸氣鼓脹胸部,像展翅般揮動雙手,對我發出難以辨識的鳴叫,就像我闖入他的王國般。
父親在母親跟妹妹之後,終究也把自己變成一隻鳥了。
這會不會是父親學習魔術以來最成功的一次戲法呢?
我在黑暗中這樣想着。
全站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