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存相關的事物,往往會喚起我作為人類「快」的本能反應,譬如工作。這股「快」的動力,除了源自老祖宗的血液外,恐怕還摻入了熙攘亞洲都市的集體潛意識。效率、專業、準確、掌握優先順序、溝通與情緒智商……。在過載的時代,快走的速度可能仍嫌不足,有時甚至需要以奔跑的姿態追尋著落日。
撇除工作之外,剩餘時間簡直無比神聖,我傾向走入「慢」的世界——譬如捨棄快媒體、半隱居式的,悠閒喝著假日早晨咖啡,細嚐每一刻原先在「快」的世界,被忽視甚至鄙視的萬物。
在「慢」的世界,寫作會如何?倘若我擁有無限時間,或許能有餘韻地、精心地,描繪出一幅《大設計》。但回歸現實,生命之短暫,如岸邊不起眼的一根蘆葦,假設很慢地寫,勢必會直接寫到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若要吐露出一絲花穗,那麼,至少在這片時間海裡,得尋得摩西分海的秘訣,將一部分巨大海水,拿作滋養花穗所用。至於劃分的水量是一個台灣海峽,還是一個太平洋,這是個動態調整的問題。
其次,在創作或發想靈感時,對我而言也是件「快」事;然而,當設立目標,準備朝向完成一篇作品之路前進時,「慢」似乎籠罩在上空。「慢」如此突出,可能也與過程中不斷吸收資訊有關。譬如創作到一半時,突然出現了一部腦內圖書館無法不收錄的寶典,進而大幅影響作品的世界觀、走向、風格?對我而言,這件事是有可能發生的。整體而言,有機率將自己推上一條不斷推翻自我的苦行僧之路。推翻帶來快感,卻也容易招致痛苦。我不奢望永不痛苦,那並非真實,然而我期望這般痛苦至少在某種層面上,是有意義的痛苦。
針對我性格上的問題,試想了一些解決方法,或稱解決方針吧。
第一,有方法的練習。這也是來上寫作課的原因之一,我希望,至少在不可避免的推翻修改過程中,朝著有所累積的方向而去,而非漫無目的的揮霍。第二,在著手篇幅較大的作品前,盡可能地多閱讀、多感受。第三,過度的完美主義沒有盡頭且顯得可笑,或許在某些時刻,承認「我就爛」的勇氣是件極度重要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