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騎腳踏車時伸手摸到的樹梢,單戀

那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五百年嗎?其實不過一年多,熟悉的感應和默契卻像是生鏽的縫紉機一般,稍稍轉動,就發出「嗄嗄嗄」刺耳聲響──迎面而來一株瘦削的樹,垂下細長的深綠葉片,A舉起手,滑行通過樹下的片刻,一絲柔軟綠意擦過指尖,樹枝微微震顫起來,不確定是因為風還是人的撫觸。

穿行過這座城市最大的公園一整排樹蔭,A停下腳踏車。

ZA走著,已經並肩走了好長一段,從暑夏步行到春雨的夜。腳步未必同拍,卻總能前前後後、不多不少的配合上彼此,看見相似的店家,停下來驚呼;或蹲著、大幅度左搖右晃擺動身體,等紅燈變成綠燈,再繼續走。

常常,他們不確定該往左或往右,就打開地圖,找哪邊蹲坐著夢寐以求的神奇寶貝,如果地圖上空蕩一片,而往左捷運站,向右商圈,「……我們要往哪?」「嗯,不知道。」停頓約兩秒,「不然,這邊是綠燈,走左邊吧。」「好啊。」ZA就做出了抉擇,僅僅一個紅綠燈。是不是,我們之間,也總要依靠外力來改變什麼呢?A小跑步,穿過夜裡的台北路口時,忽然想著。

那是一個有點久的安靜,他們走在圍繞大公園的人行道上頭,靜默的晚上,只聽見幾輛汽車開過、漸遠的聲音,A突然開了口:「喂,你有走過那裡面的路嗎?」「在小丘上的嗎?沒有耶」「可是我們是不是快走到底了?」Z沒回應,卻轉身一跨步,已沿著地勢向公園深黑走去,A跟上,穿過起伏地面,入夜的公園偶爾有幾個市民慢跑而過,他們循著路燈,走到半圓形的舞台旁。

A眼中望去,舞台是整片疊加的菱形和三角形,透過鋼骨構成的舞台屋頂,可以望見這夜的灰藍天,和稍遠筆直矗立的兩棟建築。他們兩人的腳長長的伸在前頭的椅子上,寧熱的夜蔓延整個晚上。A不是沒有想過,問些「你有喜歡過建築嗎?」之類的問題,因為他滿腦都是那些鐵灰色的三角形和六邊形,但是話到了喉嚨,卻變了樣,怎麼說不出口,A遲疑責備著自己的拘謹,嘴終究沉默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Z突兀地開口了,「你以前念高中時,會在晚上經過二二八公園嗎?」「有啊,總是直直地就穿了過去。」「那有人會來找你搭訕嗎?」「沒有耶。」風好像吹開了漫天灰雲,透出一絲月光。A聽著Z迂迴的敘述那片濃蔭的綠裡,他怎樣佯裝在抓寶可夢,實則探險般的,逆時針各依人們的節奏行走與停留。A忍不住出了神,心中空著什麼。風,涼涼冷冷地吹了過來。

A掏出手機,寶可夢的程式依舊留在桌面,他想,上千百隻從這座城市各處抓來的神奇寶貝,早在不知道何時,被他偷偷秘密地,從背後扔上瘖黑的長路,一兩件、三四件,愛丟多少就丟掉多少,旅人的行囊已經空蕩,沒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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