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的寫作目的】

卡夫卡為何非得要藉著「變形」作為寫作手段呢?

個人以為就「外在條件」而言,「人變蟲」是要凸顯人類自我本位去評價事物的觀點。蟲在都市的生活型態裡被象徵低下、卑賤、有害群體生活、甚至是需要被殲滅的;暗示在特定的社會階級裡,不論何種因素使得個體面臨到位階較低的情勢時,人性的殘忍與無情。否則葛蕾特不會在經濟逐漸獨立後道出:「牠怎麼會是格里高爾呢……如果牠是格里高爾,就會明白人是不能跟這樣的動物一起生活的……我雖然沒有了哥哥,可是我們還能活下去,並且會充滿敬意地紀念他。(P.150)此時主人翁內心最親近的角色徹底切割同類的身分,被異化。

 

就內在條件而言,人變成昆蟲,反而賦予核心權力排他的正當性。牠是完全在形體上變為異類,所以可以不適用於某些人類的規範,進而影響身旁人的觀感。假使牠被設定為殘障者(失去正常社會功能),會有道德感上的考量與情理範圍,難以單就生存、存在問題去做思考。卡夫卡為何要採此種設定,個人推論是因道德為人類文明後天的產物,且易受文化干擾,因此他選擇用變形,來討論人若失去社會功能乃至生活功能後,存在的意義為何,以及資本社會如何評價。另一方面透過主角變形成令人厭惡的昆蟲,表現出人際間某種原始的排他性,透過主角之口說出:「家庭就是需要大家壓抑厭惡感,彼此耐心以待。(P140)強調「耐心是唯一的方法」,彷彿人對命運做出其他抉擇,呈現人格缺陷造成的無力感。

 

【家庭成員的關係】

格里高爾的家庭關係彷彿是卡夫卡有意佈局成如此。

父母與兄妹的角色的社會關係是既定的,但實際上的互動關係卻是顛倒。父母在生活態度上處於被動,格里高爾兄妹檔反而像擁有家庭或是團體主導、支配權,去照護這個家。就這種角度來看,父母反而比較像兄妹受照顧的一方,格里高爾跟妹妹像夫妻、情侶,一種親密的關係,互相張望而彼此佔有。

 

父親之前安於格里高爾提供的舒適生活,卻像隻被閹割的公雞,功能被架空,無法找到新的身分,也回不去舊身分,只好在潛意識把變形的格里高爾視為敵人,處處存有敵意;乃至格里高爾獨自死在房間後,家中的女性為「家人過去變形的不名譽遭遇」感到哀悼之際,父親竟說:「讓過去的都過去吧,你們也想想我好不好?(P154)傳達出他也受了委屈,命運並非獨惡他倆母女。

個人以為父親的角色在家中未能稱職;於是在家中男性缺席,妹妹葛蕾特接下家庭的主導權,擁有新的經濟權力後,她更能去拒絕不願面對的事實:哥哥的變形使她難堪、讓家人蒙羞。為此她可以合理地與哥哥切割,完全不考慮一家人的「事實」,原本應有的同情憐憫與愛心也隨之灰飛煙滅,認為自己以及家庭對哥哥已仁至義盡,哥哥已成負擔,可以在他死後更遂行其志。

 

這篇小說很微妙地以家庭關係討論最基本的生存原型。

社會結構裡,家庭是最小也是最基礎的生存單位,透過變形,在此我們看見的不是中產階級歌頌溫馨又可愛的家庭,反而像是經濟結構下最基本的依存關係的展現。

 

【人物外型在小說裡的暗示】

個人以為小說人物的外型可以反射主人翁的心理狀態,如故事即將進入尾聲之際,格里高爾已然自我放棄,外表不如剛變成蟲時那麼乾淨,一個人一旦放棄維護自我外貌,可以說內心某種的價值觀暫時被擊退或放棄。此時的格里高爾不只有蟲形的可惡,還加上自慚形穢的無力感,所以他的身上盡是灰塵,背部和兩側都沾滿了絨毛、毛髮和食物的殘渣(P147)此描述暗示了格里高爾日後走上自我毀滅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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