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節奏不能像一首歌,在一開始就決定是幾拍的律動。沒有固定的韻律,不能用節拍器,雖然人們拼命的想要校準。
你是喜歡迅速確實的人,但這往往很難在行動上抵達。理解和規劃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但身體總是跟不上靈動,所以行事曆上待做的事項一條一條列下來,只等著一項一項被劃掉。有時糟糕的是,想過了就好像做過了,於是履行的時候帶點疲乏,也沒有一開始的期待與衝勁。
正因為這永不停歇的思想驅動,你喜歡保持活絡的思考。書一本接一本的讀,進入了一個又一個世界,偶爾還能拾點小慧,抄錄幾句寫入心坎的句子,諄諄念念不忘成為自省的警句。心靈在這截然不同但同時投射至現實的文本中逡巡:有時沉浸在米蘭昆德拉架構的虛無,有時體會到遠藤周作作品的沉重,有時又羨慕起赫塞描繪的超脫。世界的面貌猛然在眼前不斷變換,雖明瞭需要標點符號的間隔讓自己有時間吸收,卻不知該以逗號、分號還是句號來區隔彼此。
然而,閱讀時原本流動迅速變化萬千的思想,在寫作時卻像急流湧進而形成的漩渦,只在原地打轉,越潛越深、越來越重,無法順遂的前進。時間因而變得弔詭,節奏更加難以操控,卻仍擺脫不了想要有固定效率和產值的渴望。你認同村上春樹在《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裡提到,寫作像跑馬拉松一樣,是種意志力、耐力和規律的訓練,不過即使可以每天按表操課的丟出一些文字,並不表示它們都能用,你的求快只生出了幾隻滑溜溜的黑泥鰍,在池子裡不安份的騷動,而不是悠遊自在花色亮麗的錦鯉,寫出來便有觀賞價值。
閱讀像吃飯,一個字一個字不慌不忙的吃進去就有飽足;寫作則像釣魚,有時得耗費許多時間,才能釣到一尾珍寶。即使如此,經驗的累積也使你漸漸能接受讀寫的差異,急性子也因此自我約束要培養耐心,要鍛練節奏。於是,你開始重讀,把過去喜歡的作品用新的、分析的眼光去慢慢解構裡頭的元素,用微觀的角度使自己慢下來,比起囫圇吞棗,你更在乎好好消化。你也開始把寫作想像成是生產前的呼吸練習,先訓練敏感度,讓自己充分覺知產前陣痛子宮收縮的頻率,再試著以同樣頻率的呼吸去配合,抓到節奏時便用力吐氣把孩子一舉生出來。
重要的不是快慢,而是,你是否掌握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