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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 

 

在小學中學那個重視國文,有著固定的作文課,成績好的同學還會代表比賽的時期,作文於我、文章於我,就是一連串成語堆砌出來的文字。成語越多分數越高,死背艱澀的百來條格言,左一句「尚書」又一句「抱朴子」,就顯得高明嚇唬人。遊戲規則這樣訂的,國文老師、作文補習班也是這樣訓練選手,如果不理會這些,儘管文章再怎麼流暢再怎麼精闢,也無勝出可能;高中大學接觸一點現代詩後,慢慢瞭解除了滿口古人言外,說口自己漂亮的話反而更顯珍貴,但長久以來的制約,卻像受傷後留下的疤痕無法去除,總會不經意用出,即使意識到這毛病,不使用反而思緒受阻更困擾。謹慎地挑選詞語,不使用成語格言,往往要花上平常兩三倍時間,如還要追求文字的美妙、內容、意境,更是項挑戰。

 

「三隻小豬」入教育部的《成語典》,政治人物、學者、文藝界出來大肆撻伐,眾人裡詩人余光中搶盡鋒頭也最令我注意。早些年,余光中是我最喜歡的詩人,中國風影響再經轉化提煉過的文字,其詩或散文都常見佳構,為白話文大家。每有新書,總會第一時間拜讀;後來接觸一些70年代鄉土文學論戰史,讀到1977年余光中發表〈狼來了〉指鄉土文學就是中國的〈工農兵文學〉,與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竟似有暗合之處」,其兇狠惡毒可見,在我心目中的光環頓時粉碎。之後再有他的消息作為,我總會放大檢視,思考剖析其動機,也常發現有可議論之處。而在媒體宣傳、一般人印象中,他依然被高度尊崇,視為詩壇文壇領袖,一無瑕疵。

 

 

哭腰

 

「哭腰」為台語,以注音標示為「ㄎㄠˋ ㄧㄠ」,以字面翻譯,為貧苦人痛哭著飢餓,但一般視為中級髒話,與「他馬的」給人感受差不多。有家教的人聽來已經很忌諱,但一般人也常用來表示稍微強烈的厭惡情緒。比如在人群中穿梭,突然被幹了一拐子,脫口而出「哭腰!」邊瞪視著周圍。或是筋骨不好,做大範圍肢體動作時突然閃到腰,痛得叫聲「哭腰!」。

 

儘管國小練過彈腿、跆拳道,前彎手可以超過腳底一個手掌不止,推拿師父還是說我筋骨不好。這句話發生在前年跌倒傷到手腕,一般人一個月就好,我花了三個月,歷經長時間每兩天就要換藥,下班後就掛號排隊推拿耗盡剩餘時間,師父手上無情口上忘情;一個禮拜前騎車在省道二號公路,經過,八里、淡水、石門、金山,肆意地吹著海風,享受著一邊海一邊山的美景。突然有人一拳重擊在右後腰,一陣劇烈抽痛,脫口而出「哭腰!」。但其實是在高速而穩定的騎車中,莫名奇妙地自體抽筋。忍著痛繼續前行,稍微輾過些細小石子,透過輪胎、機身、臀部、直傳達到從未如此高度靈敏後腰,有著節奏、強弱、變化,疼痛的交響曲。依然來到了金山,帶了一絲捨命滋味來看稀有的丹頂鶴,拿著望遠鏡注意著鳥兒的一舉一動,也不時撫著揉著脆弱的腰。大老遠騎車跋涉了5060公里,從未想過犧牲最大最危險的是腰。

 

 

蛤蟆

 

生長於鄉間,家的四周是荔枝園、稻田,房子的建築執照是以農舍為名。除了電動、卡通、塑膠之外,像我們這種鄉下小孩,還有抓魚、抓蝦、抓蝌蚪、摸蛤蠣、釣青蛙等娛樂活動。稻田常有一些作為分界圍籬的竹林,隨便折下一條細竹枝,綁上做家庭代工母親手邊一定會有縫線,找塊濕潤的土地鋤幾下地,翻找出一些蚯蚓,用路旁的芒草貫穿綁在線上。接著來到農田,蹲在田埂上,將釣竿平伸,略微抖動,模擬蚯蚓正愉悅地擺動身子,向青蛙大跳艷舞散發「來吃我來吃我!」的訊息。選了好地點又正值繁殖季,一切準備很快就有收穫,三五秒間,就會有小青蛙接近,看準時機一口咬住,我們順勢拉起,到手擒來。抓了一個下午,水桶已滿是幾十隻蹦跳突撞的青蛙們,每隻約兩根拇指大,不是一口氣放掉,不然就是帶回家,慢慢養死。父母親那輩同樣也從事這活動,但我們是娛樂,父母是狩獵,在那個貧困的年代都會加菜上了餐盤。他們的青蛙有拳頭大,我們這輩生活舒適青蛙卻貧困了。

 

除了成年的青蛙,我們也對幼年的蝌蚪下手,到農田旁的小排水溝,雙腳跨在水溝兩旁成一座移動的拱橋,或像游擊隊般在河旁疾走,看準目標徒手一撈,就看人的技術高還是蝌蚪的脫逃術厲害。我們多半不用網子,既要花錢買,又談不上技術,而且對蝌蚪也不公平。抓蝌蚪帶回家養,雖多半都會暴斃,但也有少數慢慢蛻變。腳慢慢突出成形、身型也逐步變化,一股憐惜愛護的心,伴隨著小生物成長的喜悅,並期待著一隻漂亮可愛獨屬於我的青蛙。變幻繼續進行著,皮膚表面開始變得坑坑疤疤,面容膚色越見醜陋,接著眼後的毒疣也長出來,就此長大。並無言地大聲對我說:「蛤蟆,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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