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走到這座村莊,看到前所未見的繁華,這種繁華是屬於農村的繁華。村莊前方有著一片映著藍天的大湖,湖中有好多魚、蝦跳呀跳的,很多是我沒有見過的種類;豐饒的土地除了磚頭房屋佔地之外,其餘土地都成了田,綠油油的又黃橙橙的,仔細一看,原來種滿了橘子,我幾乎真的只看到橘子。村莊後方,是一座高山,往山頂看去,白藹藹的雪是終年就積在那了,再往下看一點,雲霧把高山截成兩段,山的顏色深沉,呈現陰鬱的藍色,就好像山好遠好遠,永遠走不到的樣子。我詢問一個農人,給他看我手上一張黑白老舊照片,問農人有沒有看過,農人搖頭。他說這裡住久了,從沒有看過照片裡的人。我謝過他,垂頭失望的離開他身邊,他又走過來,把手指向山的那一頭,告訴我往山那邊去的路上,有一顆大樹,有一個老人在樹下,老人是全村最老的,可以問問他。於是我往山的方向走去,希望儘早看到大樹。
走了一天,就看到了大樹,樹下果然有老人。老人躺在樹蔭底下,雙手揹在頭後面,閉著眼睛,我聽到他吹出細微的口哨聲。
『請問,你看過這個男人嗎?』我把身子挨近老人,然後蹲下。
老人張開一隻眼,瞄了一眼照片,又閉上眼,嘴角露出微笑,『種男那個傢伙,終究沒有再回來過了。』
沒錯,是我要找的人,我在心裡想著。
『有40年了吧,他竟然在照片裡面回來了,年輕人你坐下吧』。
那天老人,躺在樹蔭底下,對我講述了這個故事。
那是一個戰爭的時代,每天都有人死亡,我跟種男都是我們國家的傭兵,我倆的身手阿,真是快如貓,只要我們兩個人聯手,幾乎沒有誰的腦袋拿不下來的,所以我們的任務如果不是竊取情報就都是各國重要人物的腦袋了。那個時候殺了許多人,我告訴我自己,那是為了自己國家的人民,而且我也不討厭殺人,我以為種男也是這樣想的;我一直都沒有發現他什麼時候變的,有一天,他忽然就告訴我,他不殺人了,再隔一天,他就潛入由500人看管的房間裡,偷走了未完成的新殺人武器,沒有人發現。
我只知道那個殺人武器,非常厲害,聽說只要完成了,戰爭就結束了,因為除了本國國民、戰俘、投降者,其餘的人,全部都會死。
我效忠我的國家,也熱愛我的朋友,但是我的國家派我去殺我的朋友,那個時候的我,不能理解種男為什麼要那樣做;他是個天才,只有他跑步的時候比我更快速,殺人的時候比我還無聲,危難的時候比我早想到辦法,我衷心的佩服他;但是我不懂他背叛國家,偷走新武器要幹嗎?我帶著疑惑的心情去找他,我要問他為什麼?但是任務就是任務,如果種男不跟我回去,也許我會殺了種男,心裡這樣想著。
我花了17天,17天是我花最久的一次了,我在這個村莊,這顆大樹下,找到了他,那時他也像我一樣,悠閒的躺在這裡,吹著口哨,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到點點的藍天。
種男知道我來了,對於這點我不感到驚訝,畢竟他是天才。我驚訝的是,我知道我剛踏進村莊,他就會發現我了,且知道我是來殺他的,但是他就躺在樹下,等我到了旁邊,才起身,盤腿而坐,開心的笑著對我說,柳生,你終於來啦。
我也盤腿坐下。我冷靜的問他,為什麼要背叛國家。種男打了一個大哈欠,慢慢的說:『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但是不是以悲劇收場,而要以喜劇收場喔,呵呵呵。』
我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我們以新武器對付敵人,敵人投降,戰爭結束,就是這樣。』
『你還是老樣子呢,不管做什麼事,總是一派正經。』
『你也是老樣子呢,不管什麼場合,總是那麼輕鬆。』
『你找了我很久吧,要殺我嗎?你行嗎』
『不知道?』我嚴肅的看著他。
他盯了我一會,又笑了,『我有個請求,你殺我的時候可以笑一笑嗎?』
我覺得他在取笑我無法殺他,這個時候我肯定了他是錯的,殺他可以沒有猶豫。於是我先問他『東西呢?』
『那東西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世界你知道嗎?』他把頭靠近我,一隻手遮住嘴巴,像小孩一樣講秘密的對我說。
『怎麼救?』我起了一點好奇心,想聽他說下去,從以前就這樣了,他總是會有一些新發現可以對我說。
『呵呵,想聽吧,我把它的兩個功能裝到了橘子上去了,一個是飛行的翅膀,一個是再生的能力。』
我思索了一下,有這兩種能力,的確可以製造絕無僅有的戰隊,也許不用到戰隊,只要幾10個庸兵有這樣的裝備,就可以有毀滅一個國家的可能。
種男又繼續說道,『這個國家阿,是我發現最貧窮,土地最貧脊的國家,只能種出乾巴巴難吃的橘子,地理環境又如此險惡,這也是你為什麼找我那麼久的原因吧,呵呵。』
我點點頭。
『我將它裝到了橘子身上,在前兩天才完成,你知道嗎,沒有想像容易,你就完成不了。為了破解軍方下達在新武器的指令,花費我很多時間,但軍方的指令怎樣也改變不了,我只好改變了指令下達後所產生的對象。』
『裝到橘子身上又怎樣?』
『你還真傻阿,這個國家可以因為橘子而得救阿,接下來不只橘子,土地也可以變的豐饒,飢荒所需要的食物,都可以輕易的從這邊取得,但到現在可沒辦法靠我了。』
『為什麼?』
『因為你要殺我阿,現在的你殺的了我,我已經把力氣都花費在安裝上了。而你也不可能不殺我,這點我還是了解的。所以你要幫我做下去』
『我會殺你,但是沒理由要理會這個國家。』
『所以我要帶你去看一個景象,呵呵,不要嚇到喔,那是像『砰!一聲一樣的驚喜喔!』』種男搭上我的手腕,帶我往山上走,他的手都是溫暖的。
這樣一雙溫暖的手,已經不是拿槍的手了,他的確已經不能殺我了,我就任憑他拉著我,一直往山上跑,我還想再看這個我尊敬過的人一會。
他一路上笑著對我說,『你一定沒看過,一定沒看過。』就像小孩子玩遊戲一樣興奮。
『我不想看。』
他繼續說:『你不要那麼冷漠嗎?等一會再殺不遲阿。冷漠是救不了世界的喔!』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山上一處,再幾步路前方就是懸崖了,他速度終於慢下來,以散步的速度,牽著我的手,來到懸崖。他放開了我的手,雙手插在腰上,探頭往山下看,太陽正要隱沒在遠山一處山後,天空火紅火紅的一片,像是要燃燒太陽剩餘的生命,山下更是一片橘子園,反射著橙色的金光,他滿足的笑了笑,這是我看到他最後的笑容了,他露出一排牙齒回頭笑著對我說:『柳生,永別了,你可以殺我了。』
我慢慢舉起槍,我的心被他那個笑容一笑好像有了什麼東西,他則只是笑著把頭轉回去,看著那幅景象。
槍已經對準了他的太陽穴,食指輕扣板機。
『砰!』在槍聲出來的同時,山底下整片的橘子衝向我,飛過我的頭頂,染紅了天空,我終於看見種男爲這個國家所帶來的繁榮景象。
老人在樹蔭下,把故事說完了,坐起身來,伸伸懶腰,說道:那個景象阿,美麗阿,一道道橙光畫過,真美。你照片可以借我嗎?我要帶種男再回到那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