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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梯在大樓裡面,從大門進去之後,就面臨無數座樓梯,那些在遠方的樓梯,看起來像層疊起伏的山巒,有一小小黑點在上面移動著,我猜想那是人類,自古以來樓梯的發明究竟最終目的是什麼?向上通向神明嗎,或是往下通向惡魔,或許可以看到神明的腳趾、惡魔的頭頂,會跟人類不一樣嗎?撇開他們所在地不談,離我最近的只有兩條樓梯,一條往上,另一條往下,這裡樓梯都沒有護欄,材質是灰色的水泥質感,我選擇往上的那條,畢竟心裡曾經信仰過神明。

 

  不過神明倒是很少眷顧我。我選擇往上這條需要爬坡艱辛的樓梯,認為人還是要付出一點勞力,才能得到回報。一路上經過許多人,腳步聲此起彼落,每個人都很認真的走著樓梯。女人走樓梯並且穿高跟鞋時,那個姿態與鞋根敲擊地面的喀喀聲我以前在辦公時常聽見,這麼優雅的走樓梯,需要很多的練習與某種被束縛的決心,這個束縛卻可以展現自信但其實又是極度的沒有信心,我是這樣想高跟鞋之於女人這種產物的,我不知道女人喜歡穿高跟鞋,是因為對男人的性暗示嗎?或以墊腳的姿態是想讓男人看到更清楚嗎?至少我曾幾次因高跟鞋而激起想法,與女人睡覺。

 

  有時候我與旁邊的樓梯只隔著一條細小的空隙,我確信我跳的過去,就一躍而過,走上另一條階梯,這時候我走到的樓梯,像鐵軌般的平鋪過去,直到遠方,它還是有階梯的,我的腳也是往上踩著,但是階梯與階梯之間的幅度,幾乎只需要將腳抬離地面1公分就踏上去了,完全感覺像是平地一樣,不過卻可以清楚看到樓梯的漸層幅度,我就說神明很少眷顧我,這是一條我不喜歡的樓梯,無趣且令人失去耐心。

 

  我前方這時有一個男人跟我朝同一方向同一樓梯走著,我追上男人的背影,男人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頭看我;我走到男人身邊,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留著清朝人的辮子,前額光禿,颧骨極高,眼神失去光芒。

『你是清朝人嗎?』我問。『蒙古』,男人簡短的回答。我與他並肩行走在這條樓梯,

『這條樓梯爬起來一點都不辛苦』我說。

『你沒注意到嗎?它是條下坡,雖然階梯看起來往上,但視覺不足以當作證據。你也不知道這條通往哪裡嗎?』

『不知道!你知道?』我驚訝的問。

『這是條往宋朝的路。』

『你怎麼這麼明確目的?』

『開封,我要去宋朝的開封伸冤。』

『你有什麼冤情?』。

男人只露出悽慘的目光,不語。我沒想過這條路通往宋朝,我也沒有要去宋朝的理由,但是也只能往前走,我苦惱的低下頭,不再說話,默默走著。又繼續走了一個小時,男人好像察覺到我的想法,他其實早就發現了,他告訴我,再走一小段,就會出現一條向右轉的樓梯,我就可以離開了。我內心感到一陣開心。

  我在右轉的樓梯向男人道別,我目送男人的消瘦的背影,走在往宋朝去的樓梯之路。如今我面對的新樓梯,毫無懷疑的是一條往上的陡坡,陡坡的程度,足夠喚起我征服的野心,我爬了應該有半小時,回頭看,就數出走過的樓梯有15階;才15階,消極的人才這樣想,正向面對人生的人,會把它當作最棒的挑戰,會拿『辛苦總是有代價的』『要成功必須先勇於挑戰』這類的話來振奮自己,我每爬一階就浮現一句這類的話,那階梯有多抖俏阿,像攀爬山璧一樣,每一階都有我人那麼高,我將雙手舉高攀住,往上一撐,再將腳左搖右擺晃蕩上去,一階一階的征服,走了15階,上衣吸收我的汗水,已呈現飽和狀態,於是往身體下流,被我的棉質內褲吸收,棉質內褲品質相當之好,一路走來水泥階梯皆非常乾爽,見不到我的汗水滴落,都拖了棉質內褲的福氣,我驚嘆科技竟然對棉質內褲下手,它吸收汗水的同時,也正在排汗,所以雖然我的下體略感潮溼,但不會有任何黏住悶熱的不舒服,但此想法同時我鄙視了上衣,輸給了一件內褲,就意義而言,讓人類舒服,就是這些衣物的宿命,起先我們對衣物要求只有保暖,然後提升到美感的搭配,再然後我們卸下動物的皮毛,這時候我們既溫暖又美麗了,再然後呢…..因應登山家的需求,回歸到實用性,能夠保暖通風排汗(例如我身上這條內褲),真是符合人類的慾望。

  我為不辜負這樣的科技,更使勁的一層一層的攀登,我隱約聽到後方有腳步聲,但都只有一聲隔很久才又有一聲,回頭觀看,一個跨下已來到我頭頂,我抬頭看到一具光溜溜的屁股,像是南瓜馬車,從我眼前疾駛而過,一個巨人很快的往樓梯上行走,變成一個遠方的小人。原來這樓梯本是巨人的樓梯,這下我興奮了,我要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會像是一個成功的人。

  爬了好久,還未到終點,卻無預告的在爬上某一階梯時,出現無數個分岔路,我好像來到了一個高原,俯瞰整個大樓的內部;每個分岔出去的樓梯,又有無數個分岔,我居高臨下的清楚看見大樓內部的結構,樓梯只不過銜接另一個樓梯,我所在之處往上看,只看到許多樓梯的背面,背面也有人行走,我看到那些人的頭頂,我才想通,樓梯沒有所謂正反面,因為凹下就配合凸起,只是以往受控於地心引力,如果能自己選擇走樓梯哪一面,就可以一輩子走下坡,或一輩子走上坡。這裡根本沒有別的出口,每個人都得走樓梯,有男人在走、女人在走、小孩在走、老人在走、巨人在走,我剛興起站上巨人的目標是我走下去的目的,現在卻意興闌珊,站在巨人的肩膀,也無法決定人生正確的方向,看的更高更遠,在這裡失去意義,沒有意義,心情就回到與留著清朝髮型的蒙古男人並肩行走時一樣,不知所措。我留在原地不走了,我要記起進入這大樓之前的心願,同時耳邊迴盪著留辮子的男人的話語『這是條往宋朝的路』,因為記不起自己的心願,那男人的願望,好像也變成我的目的,因為那是我一走進來,聽過唯一有目標的地點。

 

  我走回那條看起來像上坡的下坡,這條樓梯不管你走哪一面,都不會有太大差別。走著走著,我聽到有腳步聲朝我而來,聲音越來越近卻不見人影,我立刻明白是樓梯背面的人,我也繼續往前走,也許背面那人也聽到我的腳步,敲了敲水泥地板,我走回幾階,他不停的敲水泥地,像是要讓我確定他站的地方是在哪一個階梯,我好像明白他的用意,把身子撫地,耳多貼在冰涼的水泥地,對面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口語著,『你也不過是條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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