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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成績不錯,畢業時拿了個獎,是縣長獎、鎮長獎還是校長獎,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從某個大人手中接過獎狀和一個紅包,紅包裡頭放了兩千元。兩千元這個數字,當時就像從雲中下來的一道啟示,引領著我走向電器行那一排擺著CD隨身廳的玻璃櫥櫃,找上這台兩千以下最好的機種。拿到這紅包就是要和這台隨身聽相遇的,剛迷上少女漫畫的我,這麼給我們的相遇下了定論。

那年是即將迎來千禧年的世紀末,未來宇宙的設計概念元素在當時非常的流行:彩色透明的塑膠殼配上銀色烤漆,微電腦面板旁也必配幾顆LED燈,像太空頭盔一樣充滿著希望與野心。在我的隨身聽身上,卻完全看不到半點類似的影子:墨灰色的的塑膠上蓋,印著白色的品牌名稱及產品型號,覆在黑色的機體上,而機體上以最完美的比例擺置最必要的功能鍵。以及少話的液晶顯示面板。他像個有強迫症的上班族,規規矩矩的穿著深色套裝,謹守著他作為隨身聽的本分,不多做,也不少做,一切都在他稀少而僵硬的規矩裡行事。

我開始和他在被子裡一起偷偷聽著音樂入睡,一起從國語流行歌開始聽起,聽英式搖滾,聽日本偶像團體,聽國內外的獨立樂團。他的規矩讓我可以安心的冒險於樂海,就像遠航的船一定具備著堅固的甲板。

但所謂不渝的情是不存在的吧,就像所有會冷的湯一樣。

現在這個時代,到底還有多少人會拿起CD隨身聽呢?一次只能聽十來首曲子,早期的機種沒有抗震機制,輕輕碰撞一下樂音就會中斷。時不時就需要更換三號電池,在懶得充電的間隙中就漸漸不拿出來聽了。只有在買新專輯的時候,才會刻意的讓他的雷射頭發出光線,反射出光碟中的聲音記憶,播放一遍、兩遍,然後就把光碟轉成數位格式;更別說現在已經漸漸習慣去串流平台聽新音樂,連實體專輯都很少買。

但在僅有、那為數不多的特殊時刻——可能是個安靜而心情煩亂的夜,拿出覆上灰塵的專輯。接上電源,按下播放鍵,老舊的機軸發出輕輕的喀啦聲,為沈睡在記憶中的樂音揭開序幕。接著得細心的調整耳機插在輸出孔的角度,確保聲音正確的傳達到齊兩邊聲道。我進行以上這些儀式,他進行他的;在上蓋的遮蔽下,他秘密的調出樂音,準確的送到我耳邊。我沒看過他的儀式是怎麼做的。

我們一起度過這一小時,一起努力的抓取樂音的細節,然後他陪著我入睡,在播放完畢的時刻,自己也進入睡眠。

我想愛還是可以更長久一點的吧,深信把冷湯拿去熱了之後還能喝,而且依然是特別好喝——像這樣安穩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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