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爾吉斯村裡,每個人出生時都會收到死神贈與的一座沙漏,從主人接收那一刻起沙漏裡的沙會不斷地流向底部玻璃球,而當所有沙子都流進底部時,也就是生命終結的時候。
為此吉爾吉斯村民們總是隨身攜帶自己的沙漏,並且漸漸發展出一套與沙漏相關的文化。像是相遇的時候一定要先秀出自己的沙漏表示禮貌;在狹窄的通道上,沙漏上半部的沙比較多的人應該禮讓少的人先通過;會議上發言順序是從底部沙子最多的人開始,其至對話時村民們會針對彼此沙漏的程度,使用相對應的招呼語和用詞。
據說最初吉爾吉斯村的語言只有一種時態,即是當下。吉爾吉斯村民們享受當下,並不在乎過去或未來的打算,一直到死神給予他們沙漏後,村民們不得不在對話時為了表達多少的沙流下來之前的事等等內容,漸漸發展出「幾公分的沙」的時間量詞。於是繼「幾公分的沙」而後又產生了「流了幾公分的沙之前/後」、「還剩下幾公分的沙」等等,在語言的發展中也加入了過去式與未來式,最後吉爾吉斯村的學校還開授一門名為沙漏的學科。在那之後吉爾吉斯村的孩子們都知道,在流了八千六百七十四萬三千六百二十五公分的沙之前,死神給了吉爾吉斯村第一座沙漏的故事。
有了時間的量詞後,吉爾吉斯村的人觀看沙漏的次數變得愈來愈頻繁,他們做事開始掐著時間算,工作時會要求要在流幾公分的沙以內完成。時間的量詞也愈演化愈細,甚至出現了幾公釐、幾公微的單位。他們變得非常勤勞,但同時也因為無時無刻都在注意著沙漏而積聚了愈來愈大的壓力,對於沙的流逝有著極度的焦慮與恐懼,吉爾吉斯村的人生活並不快樂。
直到在流下七千三百六十四萬四千四百二十五公分的沙時,吉爾吉斯村裡出現了一個奇特的年輕人,他改變了往後吉爾吉斯村的人對待沙漏的態度。過去,村民們總是小心保護自己的沙漏以避免傾斜導致沙流得更快,但這個年輕人從小便不時把玩自己的沙漏,從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村民們從試著勸導到最後譏笑年輕人不懂得珍惜,即使如此年輕人也始終不理會他人,堅持自己的想法。在他死前那一刻他仍持續的晃動沙漏,直到最後一顆沙落盡。
當他的家人將他的屍體放入棺木時,才注意到他的沙漏在長期不斷把弄下,沙漏底部留下一個非常美麗細緻宛如他童年時期住過的一幢充滿回憶的房子。他的家人這才明白年輕人的用心,並決定打破傳統不將沙漏隨著屍體入葬,而是拿出來展示,讓全村的人明白原來年輕人用他的生命創作了一樣美麗的作品。
從此以後,吉爾吉斯村的人也開始晃動自己的沙漏,嘗試對沙漏進行造型變化,他們會估量自己的沙含量有多少,並學會透過肉眼判斷出自己的沙質地偏硬或軟,經過規畫與思考,再為沙漏烙印上屬於個人的生命記憶,死後大多數也不再隨屍體入葬,而是擺放在家中某一位置作為紀念與展示。
吉爾吉斯村的人在追求屬於自己的完美造型沙漏時,因為極度的專注與思考因而擺脫了對時間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