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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雙手握著鞦韆的粗草繩條,窗外的風讓她的頭髮亂了。男子乾燥的嘴唇在她額上緩慢摩擦,膚孔與汗毛按壓在一塊,發出嘶嘶聲響。公主微微皺了眉頭,感覺那億萬個細微交錯結合而成的滑順感覺。男子佔據太陽的位置,在公轉最貼近的時刻,鞦韆靜止。時間像唐絲般輕柔地捆繞了她,此後她再也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有喧囂聲音從玫瑰荊棘外傳來:謠傳教宗亞歷山大六世舉辦了栗子派對,在隱密之處滿足了他極為壯麗的性慾。教堂門口有小販叫賣號稱一紙在手純潔無窮的票券,慾望像地中海風那樣乾燥而永不止歇。人子揀選的馬丁路德吹起反攻號角,步伐堅毅地走往威登堡大學的教堂門口,張貼了《九十五條論綱》。

 

 

鞦韆以二至五度的擺幅,緩慢而規律地前後移動。公主的眼睛不像是閉著,倒像古希臘神像臉上純白色的目珠,履行畫面上的永恆。這幅油畫的場景和剖析了的地球頗為相似:最外的是玫瑰荊棘,往裡頭是草皮整理成高爾夫球場一般的花園,再往裡頭是二十一對相擁的雕像,雕像包圍著一棟像山丘的城堡,城堡上頭有座高塔,塔裡有鞦韆,在風靜止的情況下微微擺動著。

 

有喧囂聲音從城堡外傳來:憤怒女子坐在蒙哥馬利的公車上,對逼迫讓座的司機大聲說不。金恩博士忍辱負重十幾年,直至林肯紀念堂前高呼夢想的那天,卻忍不住身體的寂寞,同妓女齊聲發出歡愉呼喊。時光匆匆,四月四日那天一束槍聲穿越他的喉嚨,頓時城堡安靜下來。

 

高塔裡的男子以近乎相連的距離,凝視著公主的耳朵。些許熱度從男子的鼻尖傳遞到她起初冰冷的部分,血液慢慢地從她身體其他部分遷徙至那交接處,最初枝幹,而後細末,漸漸地她開始只感覺到男子,與她身體地核裡沉睡的,近乎固態的岩漿。男子向前移動,鞦韆隨之延續向後的傾斜,遠遠看來像是被下了失去重力的咒語。

 

可仍有喧囂聲音從高塔的窗外傳來:Lucy像撥豎琴一般撥開了萬千言談中的電磁波線,裡頭流竄出諸位男性的慌張慾望。下班後的女子敲打輕薄的金屬鍵盤,從廣義十位狹義三位男士的言談中,選擇已讀不回或傳送兔兔貼圖,順道瀏覽網路分享文章,一個標題叫女人的籌碼。

 

雙腳離地的公主,豐脣卻有如精磨過的大理石般滑順而厚實,有些微弱的聲音從裡頭溢出:希望這恆久無盡頭。宛如天空的你,壟罩我的大地。你是一個世界,是歡愉的泉源。遙想你手中的紡錘穿越過昨天的那瞬間我還無知,而今不再是了。」男子炙熱的擁抱才剛離開,那些出口的話便成了凝結水珠掉在地上毫不彈跳,鞦韆不再擺動。

 

而後有聲音從門外傳來:皮鞋喀啦喀啦地行過地磚,一位身穿韓式西裝的年輕男子正喃喃自語練習見面時的開場白。公主隱約聽見那些聲音,腦海中的玫瑰荊棘卻拼命滋長。男子輕而易舉地踩碎了那些,同時穿過那些瘋狂奔走的戀人塑像,穿過那上下顛倒的城堡迷宮,最後像靈魂般穿越了高塔外封死的十道鐵門,慢慢靠近鞦韆上那女孩,在她嘴上輕輕一吻。

 

公主忽然清醒,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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