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寫重之空虛為輕

<子文的母親

 

許老師走進教室時,發現他們班上的陳子文與劉凱翔正相互推擠著。身材高壯的他輕而易舉將那兩個小朋友給扯開,但情緒仍免不了,看樣子這堂母語課進度又得延後了。

「有誰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老師!陳子文罵劉凱翔!」一個女生說。

「我沒有。」站在許老師左邊的陳子文說。

明明就有!」右邊的劉凱翔說。

許老師花了大約十分鐘進行蒐證調查。綜合各些小鬼的說法,劉凱翔帶iPad來學校,他們班導師不允許但劉凱翔懂得借給其他同學玩,所以大家都不告密。陳子文想玩又不敢說,終於下課時間快結束了他才勉強開口。

「劉凱翔不借,所以你就生氣,跟他打架?」許老師音量稍微大了些。

「老師他還罵我。」劉凱翔趁機補上一句。

「罵你什麼?」許老師

「他罵我空虛。」

「蛤?」

陳子文在班上人緣不是太好,所以劉凱翔不願意借他玩iPad。心懷不滿的陳子文教訓他說:沉溺在網路世界是很空虛的,然後重複空虛這字詞大約二十次。劉凱翔忍無可忍推了陳子文一把,事情沒發生多久許老師就進班上了。

「你們才三年級耶,」許老師怒氣全消「沒幾歲就會講這樣的話?」

 才一出口他就感到慚愧,這樣說會顯得自己很不專業。仔細想想,子文的父母親很可能社經背景較高,語言表達方式也比較精緻,更有可能的是他老媽常常這樣教訓子文,所以這小子就這樣。

「就只因為同學不借你玩玩具,你不高興就跟他吵架,對嗎?」許老師把學生的注意力轉回到最初的審判。

「我沒有不高興。我媽媽跟我說一切都是虛空,所以不可以生氣。」子文雙手放背後說。

這下多一條線索了,許老師約略猜出子文他媽的宗教信念,順道一提,他還知道子文人緣不好的原因。

 「你媽媽還說了些什麼?」許老師有點放棄教學地追問下去。

學生們開始注意力渙散,等到發現的時候,上課時間已經只剩下二十分鐘左右了。許老師加快腳步完成標準版道歉程序來!陳子文跟劉凱翔道歉,什麼?不屈膝卑躬?閉嘴啦,道歉就對了!很好,彎腰。劉凱翔你願意原諒他嗎?願意齁?好兩人握握手。表情不要這麼難看,回座位上去。

2014/12/6

 

 

 

(二)寫輕之火光為重

 <汀格利與凱撒>

 

夜晚,汀格利與凱撒見面。

「妳為什麼不寫文章呢?」汀格利邊托腮邊問。

凱撒抿起她豐厚的嘴唇,笑了,說她寫不過汀格利。而這當然不能算是一個理由。

「我只是喜歡灑狗血而已。」凱撒說。

早晨,剛到咖啡廳上早班的汀格利收到凱撒傳來的簡訊:「想要提筆記下,關於心中那思念的火焰,那無以名狀的憂傷,然而筆尖在迷惘前停下,思緒在天堂與懸崖之間擺盪。筆尖暈出一灘暗黑,一步步吞噬靜止的白......

「思念的火焰。」汀格利拿出手機給凱撒對證。「還有天堂與懸崖。」

明明是國字,但汀格利不太可能寫出這樣的排列組合。由於凱撒習慣吟誦她所寫的文字(印象中很像那種雙手放背後左右輕擺的那種),所以她的話總是有某種說服力,至少對汀格利而言是這樣。

「因為太想念他,明知不應該,但情緒像海浪一樣淹沒了我。」凱撒說。

「妳還繼續跟他見面?」

「你要告誡我什麼嗎?」

「沒有......我沒這種念頭。」

凱撒與她好朋友的男友相互吸引,目前還沒被發現。想起從前自己和凱撒的處境,汀格利指謫她別再沉溺,但那天凱撒哭了將近兩小時,所以汀格利開始反省自己。

「妳知道文字裡的火焰不能燙人,但有光。」

「而那光芒照亮我們幽暗的心靈,引導我們到一個美好的未來。」

汀格利作勢假裝嘔吐,凱撒那豐厚的雙唇笑得更開了。有那麼一瞬間汀格利想像自己親吻凱撒的雙唇,那個柔軟而略為溼稠的貼近感。

 「妳愛他嗎?」玩笑結束之後,汀格利問。

「這是生命共通的課題啊。有時我們熱愛的一個人,有時我們熱愛的是感情中,互相依偎,擁抱,親吻,沉溺,飛蛾撲火的感覺。」

「飛蛾撲火。」汀格利自言自語地重複著。

「是啊,愛情的火,遠看是美好的光芒,然而一旦靠近就無可救藥地,燒毀一切......」

畢竟上完一整天的班,汀格利忽然覺得累了,一時接不上話。於是他將話題導向責任與自保方面,再說了幾次「我當然知道啊」之後,凱撒也失去了話題的焦點,於是這場夜晚的談話再延續三十分鐘後漸漸走向尾聲。

「妳何不寫文章?」最後汀格利再問了一次。

凱撒怎麼回答的他也忘了。結了帳,他倆在捷運站前互道晚安。走路回家的過程中,他想了些過去和凱撒的事,要寫也可以,不寫也罷。

201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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