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快被曬死在這兒。」
「別玩水了,等到那邊再玩。」
「還要走多久啊?」
「說不定是騙人的!」
「不知道,永暉說從海邊的廢棄軍營往南走三十分鐘就到了。」
「前面山壁凸出來那兒像是會有海蝕洞的地方。」
海面閃爍著熱騰騰的金光,在這一片飛沙走石的沙灘上,靈魂都快被蒸乾,靠近海水的地方,石頭開始有形狀,不再是細沙,風裡佈滿逃離剛海洋掌控的小水滴,幾乎剛搶上灘頭就昏死在沙塵與高溫之下。
海以另外的許多形式展現出厚度的神秘感,中間的色塊如同西洋人眼珠子中的碧藍,具有玻璃般容納光線穿透變化的特殊能力,靠岸邊的這層,略有些渾濁,並不是 髒,像是不小心溶進過多的泥沙,最遠的海域藍中帶著青黑,擁有濃郁冒險與未知的興奮,掩飾了本質上的無聊感與凶險。天空佔據了一個大平面,刷上藍色系的基 底色調,以地平面重重壓迫捏緊海洋,往一個遙遠而無盡的地方伸展,海因具有界線反而擁有了確實的立體感,陽光煽動性的搖撼充滿彈力的海水團塊,使高低起伏 變換不定的波紋真誠的攤開,一排長柱狀的雲層掛在海的盡頭,雲的距離感被真切的掌握。
「先去別的地方玩吧!」
「傍晚回來的時候就不會這麼熱了。」
「沒錯,晚上我們就來個悠閒的月下漫步。」
直到晚上八、九點才到軍營邊,漁網的腥臭味更徹底堆積在這裡,濕黏地攀附在角落。海面只剩下深藍色和一道被強行割開的月痕從海平面向岸邊延伸,月光像是聽 診器掃描了光束中的呼吸靈動,把波動化為可見的紙片,像千百萬條魚輪流翻身不間斷的藍色閃光,想要看清楚什麼思緒卻被吸入隨著搖晃。海倒失去了真實感,天 空卻因發光的月亮而突顯了立體感,它不像太陽綻放全然的光亮,只給予黑夜一部分的***,從空中降落,天與海緊緊相依的緻密被幽微的皎潔拉開,以悠揚清脆 的斷裂聲,陰影得以呈現更豐富的內在,在黑與白之間拉出長長的漸層。
島是山脈的延伸,當我們在島與海接縫處前進,這片海岸是以山的姿態而來,由天邊狂瀉入海,來不及停下腳步的粉身碎骨跌落為沙灘,往南望去海與山脈不協調衝撞停滯在遠方肉眼未可明確察覺的平面,海的謙虛吞噬不了山的高傲,月而悠悠無聲地望著這一切。
「前面怎麼有燈光啊?這麼晚會是誰啊?」
「像是海上的船,岸邊這兒也有一盞強光。」
「他們在幹麻?看起來像在互相打暗號。」
「不知道,管他的。」
「會不會是在進行什麼毒品交易,還是人蛇集團?」
「不會吧,要是我决不會選再月圓的時候,太容易被別人發現了。」
「如果我們發現毒品交易會不會被滅口。」
「喂!別亂說。」
「到時候真的有什麼的話,就各自逃吧!」
散亂愜意的隊伍中緊張不安的氣氛冒著新芽,月光灌溉了不安的種子,猜測著前方的人是善是惡,可笑與危險的矛盾節節升高,對流出一個一個不穩的小旋風,不經 意的掀起心底的裙擺,緊繃逐漸匯聚成一條線,將每個人安插在不同的恐懼位置上繼續前進,影子孤零零的攤開在沙上,鋒利削尖的輪廓,危險佔領嘴巴分泌大量唾 液,在吞嚥的時刻一個失序的震動掉落傳遍全身,促使人朝向源頭走去,足印馬上被捲入海浪深處,沒有闖入者的痕跡。
「先向對方閃個燈。」
「好奇怪,他們怎麼把燈都關了。」
「只能往前走了,不然晚上要睡哪裡,東西也都放在洞裡面。」
「岸邊有停一輛車。」
「靠!他們半夜幹麻跑這麼裡面來釣魚!」
「小心,有一台車要開過來。」
「真詭異,明明是兩個車燈遠看卻只能見到一盞。」
「智障,剛才幹麻嚇得要死。」
「哈,吳庭光,你最膽小,怎麼躲到最後面去了。」
夜晚的海蝕洞被強化過的黑暗籠罩,影子借用月光的魔術精細描繪出海蝕洞口岩石的風貌,像是用磚頭砌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包裹著純粹的黑,跨過這道明顯的 牆,光腳踩著經月光篩子淘洗後的滑潤白沙上。洞口的右前方有一塊灰色的大石頭,像是由許多石頭拼湊縫合的一塊不高的大斜板,縫合處構成細小的裂隙遊走在其 上,另一塊近黑色的大石頭矗立在海蝕洞的左前方,約兩個人高,光滑陡峭像是個小小的眺望台。
沒有一片雲,許多星星點綴夜空,月亮已經升得很高,毫不遜色的各自滿足彼此的擁護者,幾個人躺在灰色的大石頭上,吃著零食飲料,享受著月光奏出的小調,餘韻撥弄著海波輕輕地共振,從背脊滑入心臟。目送月亮被山脈吸收,往西瀟灑而去,夜落入深沉。
「軒毓從船上打電話過來炫耀,月亮超大,海上一片銀白,不睡覺了要看日出。」
「他們馬祖的天氣應該很好吧!」
「這裡也不錯,很棒!」
「我們躺到沙攤上聊天吧,比較舒服。」
海面暗下來,月色被磨淡,幾乎不剩了,枕在柔軟的沙灘上,話語逐漸遺失,眼皮越來越重,濃濃的睡意餵養了海風,霸佔了深夜的空間。
之二
同伴們沒有人願意和我半夜一起享受圈谷的夜色。月光灑落在南湖大山充滿皺褶的臉龐,輕輕沖刷著每一塊碎石,諾大的山形像飽滿厚實的三角形饅頭,一整面灰撲 撲的大崩壁,被冰雪刮出幾道大深溝,月光映出大山的容顏卻掩蓋了他的年歲。谷地約有足球場大小,群山像巨人一樣在周圍躺成了一圈,在大山的北邊留有一道小 開口,燒紅的夕陽會落在這道開口上,開口的另一邊是一座上半身呈土色光禿禿又陡且過胖的山,谷地的北面到西面幾乎整個被它包圍,一棟夢幻的山屋就蓋在他的 山腳下,谷地上有著或高或矮的玉山箭竹,略略乾枯的黃與充滿生命的綠和灰色的碎石是這個谷地的主要色調。山屋座北朝南,山屋門口有一條灰色小路緩緩上升蜿 蜒通向前方巨人的頸子,到達鞍部之後繞到山的背面登上南湖大山。
今日忽然來了二十幾個人,狹小的山屋頓時擠滿了登山客,晚上久久無法入睡不斷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惦記著月亮升到天頂時刻,整個圈谷沐浴在月光中的樣子。九 點多出去上廁所,誰悄悄地撲上一層晶亮的薄霜,東北季風的水氣踏著蘭陽溪谷而來,氣溫逼近零度,比前一晚降了3、4度左右,難怪嘉耘一副氣喘要發作的樣 子,偶爾發出低沉的呻吟,我小心的走著,深怕地面的霜會偷偷攀附上襪子的邊緣,被幾乎是沒有體溫的末梢融成淡淡的潮氣,恐怕這一夜腳就再也暖不起來了。
熬到十一點三十分獨坐起身,把自己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包裹起來,仔細戴上厚毛帽把耳朵藏好,再加一頂土匪帽只露出眼睛,穿上一件刷羊毛的外衣,配上無敵保 暖的麻布紅襯衫,與包住四肢末端的超厚毛襪和能讓手指靈活運用的防風手套,手上拎了一大堆東西,一包褶得方方正正的雨衣、茉莉綠茶茶包、大鋼杯、湯匙、爐 頭、瓦斯罐、打火機、頭燈。
盤腿坐在緊貼著山屋周圍約半個人高、五六十公分寬的的小石牆,雨衣成了手工縫製的繡花坐墊,散發著淡淡的檀木香味,軟弱的倚靠著山屋,用月光慢慢燉煮來自 天上的清甜的山泉水,水的品質與溫度是茶道關鍵中的關鍵,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拿小木杓掬起少許「碧螺春」,讓它的香氣溢入鼻息,呼出的空氣沾濕了捲曲螺 旋狀的纖嫩頂芽,在葉脈上暈開,像緊繃的繩索忽然斷裂,幾股纏繞在一起的繩頭瞬間旋轉蹦開逬發的一種解放力量,喚醒沉睡,大口吸允高山谷地裡晶瑩剔透的千 年靈氣。傳說江蘇洞庭山當地茶農,忘了帶盛裝的器具,將採下的茶菁放在胸前衣襟,回家途中遇到大雷雨,便懷抱著茶菁跑了一段路,回家後脫掉衣服,發現奔跑 時升高的體溫,使新鮮茶菁發出陣陣濃郁的香氣,讓當地人為之驚艷,從此茶農便如法炮製,不再把茶菁放在茶籠內,而是放在懷中讓它散發出奇特香氣,所以碧螺 春在江蘇話裡的意思是「香的嚇人」。將茶葉用木棒撥入80度的熱水,像極了十五、六歲的嬌嫩少女翩翩起舞,一隻腳掂著地面,北疆風味的長裙、繫著髮飾的髮 尾逆著風飛揚,時間從指間、指縫、每一處的末梢發酵,透明染成一點點淡黃,包裹住月色。捧起小茶杯,熱度端莊地傳到手裡,抵抗一波一波襲來的寒意,小口綴 飲,壓下了忍不住顫抖的幽幽心頻,製茶過程的單純,炒菁、揉捻、乾燥,保留了荒野自然的原始鮮味,靈魂被月的飄逸迷惑而拉向遠方,分離的憂愁感困住呆滯的 肉體,月兒不再光滑,細緻綿密的網撕去表面保護膜緊貼著真實的粗糙。
在屋外待了二十幾分鐘,趕緊躲回睡袋,縮瑟成一團球格格作響,然後強烈的飢餓感從喉頭冒上來,翻找些餅乾來吃。朋友笑我半夜愛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像黃鼠狼,外號乾脆改成牠的學名—華南鼬鼠小姐。
之三
只寫了一點,有空再說,好累
之四
想太多,從來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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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ug 06 Mon 2007 02:53
月亮/ 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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